阮大成橫豎沒聽明白。
倒是那林三狗子多少明白了一些,他沒等蒯氏叨嘮完便接上來道:“事情我聽說了——一到清浦就聽說了,陸哥哥這一回可是闖下大禍了!今日上午,他帶著一幫弟兄把李毛子、傑毛子的天福商號給砸了,還掠走了幾百兩銀子哩!傑毛子下午便跑到津口城裏告了官,縣衙裏的陳老爺子一聽便火了,差人到清浦鎮來拿人!我正說要去瞧瞧陸哥哥呢,過了北大街,就見那鐵繩鎖著陸哥哥過來了,可憐那陸哥哥……”
“老陸究竟為何要去砸毛子的天福商號呢?”
阮大成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楊老四道:“聽街麵上的人講,起因倒是怪那兩個洋毛子!那兩個洋毛子掠了老陸把兄弟小豆芽的侄兒,小豆芽去討侄兒,毛子們不給,反倒把小豆芽捶了一頓,老陸一氣之下,才率著一幹弟兄打上門去的!”
“是的,是這麼回事!”那蒯氏也急急忙忙證實道。
“他們打完回來,在我家喝酒分銀時,我見著小豆芽頭上隆著幾隻包哩,那大半邊臉上還糊著血!”
阮大成黯然的眼睛突然一亮:“唔?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和洋毛子們論論理的!”
“是呀,那兩個洋毛子也是欺人太甚了!”
楊老四憤憤然了。
林三狗子道:“阮哥哥,你是我等弟兄的大哥,學養高深,這一回,還得阮哥哥出麵幫老陸一把哩!若是依著陳老爺子那閻王性子,老陸這回非得讓枷上十天半月不可!如此,咱們大夥可就一起跟著丟臉啦!”
阮大成一聽“丟臉”二字,不禁有些惱怒,心中暗暗把陸牛皮罵了個狗血噴頭!這陸牛皮也是太能惹是生非了,訛訛本地清浦人還不過癮,現在,又訛到人家洋毛子頭上去了!聽了林三狗子、楊老四和那蒯氏的敘述,他已清楚了事情的脈絡,他明白,陸牛皮打架砸商號都是假,掠人家的銀子才是真的!陸牛皮們不知道,這銀子一掠,事情便有點不好辦哩!
然而,得管!說啥也得管!即便陸牛皮一百個沒有理,一千個沒有理,他也得給他找出一些理由來!造出一些理由來!他不能讓自己的這幫盟兄弟們丟臉,更不能讓這幫盟兄弟們感到他阮大成不義氣,靠不住!他要幹一番大事業,就得先攏住身邊的這幫弟兄,沒有這幫弟兄,他隻能一事無成。繼而,又記起了洋毛子的可惡,他們販洋藥,傳邪教,和清浦洪門爭地盤,爭人心,從利害關係上權衡,也得煞一煞他們的威風哩!
卻又想到,要把這場官司打贏,還得和杜天醒、齊明達兩位軍師商量一下,得把傑毛子和李毛子的底摸透,得一下子把他們搞倒。而要搞倒他們,則不能光在打架那樁事上做文章,最厲害的一手是拿到他們傳播邪教的確鑿證據!
這當口,阮大成眼前突然飄起了一個影子般的身影,他不禁叫了一聲好。
楊老四卻不知這聲好意味著什麼,忙道:“哥哥可是有主意了!”
阮大成道:“確是有主意了!這傑毛子、李毛子跑去找官府,算是他娘的抱著豬頭進娘娘廟——走錯門了!他告老陸敲詐勒索,咱們便告他們傳播邪教!這罪可比敲詐勒索重得多,隻要尋著證據,他們不丟腦袋,也得卷鋪蓋滾蛋!”
“甚好!甚好!哥哥果然高明!”
“但是……但是,這證據好尋嗎?”
楊老四頗有些擔心。
“好尋的!好尋的!剛才我想起了一個人,這人你們或許認識,他就是‘保濟堂’的把脈先生……”
“那個莫老頭——莫義德!”
阮大成問:“那把脈的先生姓莫嗎?長得影子似的!”
“正是!正是!”
阮大成興奮地道:“就是那個莫義德,信了洋教!他親口向我說的,隻要咱們找到他,讓他出首證明,這傑毛子和李毛子傳邪教,咱們就能救下老陸,反敗為勝了,咱隻說老陸他們闖到天福商號,是衝著邪教去的……”
“好哇!阮哥哥,咱們馬上去尋那莫義德去!”
於是,連夜去尋莫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