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鄧蔓將自己研究出來的新菜式送來給鄧綏品嚐,看到鄧綏坐在秋千架上,手捧著書,眼睛卻不知望向何方,臉上隻一個勁的傻笑。
鄧蔓喚了幾聲,鄧綏都沒有反應。鄧蔓一把奪過鄧綏的書,鄧綏這才有反應。鄧蔓看著書卷,左看右看,最終納悶的問:“這卷上的句子也不好笑啊,怎麼能讓你笑得這麼開心呢?”
鄧綏立即紅著臉,奪過書,“還給我。”
鄧蔓湊到鄧綏身旁,笑嘲著問鄧綏,“你和孟津是不是私定了終身?”
鄧綏紅著臉一笑:“就不告訴你!”
鄧蔓哈哈笑著去撓鄧綏癢癢:“看你說不說?”
鄧綏一麵笑著躲,一麵想趁機來個還手,可是每次都落了空。
看到院中的芍藥花開了,鄧綏忙做了投降的姿式,“我錯了蔓姐姐,我送你兩朵花戴,我種的花可美了。”
鄧蔓道:“可別撇開話題,告訴我有沒有?”
鄧綏隻是笑嘻嘻,有小丫頭過來稟告說:“小姐,府外有人找。”
兩人的打鬧立即停止,若說是有人來找她,不過就是孟津和劉慶兩人,可是這二人來的時候就像逛自己家一樣,根本沒有稟報過,所以鄧綏和鄧蔓都覺得奇怪,到底是何人,但是除了這二人,和他人似乎也不親。
鄧綏想了一瞬,“說了是誰了嗎?”
“陰晴。”
鄧綏和鄧蔓都很詫異。
鄧蔓哼了一聲,“來者不善,我看沒必要見麵,找了個借口將她哄出去得了,你要是哄不走,我來。”
小丫頭覺得有些為難,正在躊躇間,陰晴已經走了進來,“別怪我唐突,我隻是等了長時間沒等到丫頭來回話,怕你不見我,這才自作主張的進來找你,萬望你不要生氣。”
鄧蔓嘟囔一句,“你來就是件讓我生氣的事。”
陰晴聽到了倒是也不生氣,隻是微笑著看著鄧綏。
唉!該來的終是躲不過,鄧綏揮了下手,示意小丫頭先下去,不許讓任何人接近院子。
鄧綏猜想今日陰晴來定是有話要和自己說,不願鄧蔓牽扯進來,笑對鄧蔓說:“蔓姐姐,你先進屋去,我和陰小姐說會話。”
鄧蔓猶豫了下,沒有要走的意思,“有什麼話我是不能聽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在這。”
看到鄧蔓目光堅決,鄧綏沒有再說話,鄧蔓雙手抱拳坐在藤椅上,邊吃東西邊看著陰晴。
陰晴倒是不介意這樣打量的目光,臉若寒霜地看著鄧綏,鄧綏咬了咬唇說:“你救過我們一命,還沒有來得及謝過你。”
陰晴微微笑著說:“不但沒有謝,還恩將仇報。”
鄧綏幾分無奈:“你找我什麼事情?”
陰晴盯著鄧綏仔仔細細地看,仿佛要看出鄧綏究竟哪裏比她好。
她有美麗的容貌,有尊貴的身份,還有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更有一直寵她慣她的姐姐。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肯定會富貴幸福,可是這段日子,自從竇氏一族覆滅後,她才從夢中驚醒。
富貴不會一直存在,就算是曾經多麼榮耀,也終會有覆滅的一天。
今日的陰氏也許就會像昨日的竇氏一樣。
作為陰氏的人,她已經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可她不甘心。她知道她生來就是屬於富貴的人,她已經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她不可能放棄她的姓氏給她帶來的一切,可又不甘心自己的命運和姐姐一樣成為家族中換回權力的犧牲品,她不要婚姻隻是政治利益的結合,她既想要一個能依然讓她繼續過高高在上生活的人,又不想放棄內心的感覺。而孟津是唯一一個能讓她可能的幸福,孟津有能力保護自己和保護她。她絕不想做第二個姐姐,或者是權力的替代品。
鄧綏被陰晴盯得毛骨悚然,小小地退開了幾步,幹笑著問:“陰晴?”
陰晴深吸了幾口氣,盡力笑得如往常一般的雍容,“孟津是一個心很高也很大的人,他的行事作風雷厲風行,想要得到的絕不會放棄。大概正是因為這點,父親才會更喜歡他。父親是候爺,孟津以後想走的路,隻有我們才能幫得上他,而你?鄧家不比昨日,你根本幫不上他。你除了會讀書,還會些什麼?鄧綏,你應該趕快進宮。”
鄧綏做了個送客的姿勢,“如果你隻是來說這番話的,請你回去,我的路如何走不會你來操心。”
陰晴笑得胸有成竹,可這笑落在鄧蔓眼睛卻是十分不順眼,她站起身來,“阿綏,別和她哆嗦那麼多,你存心讓著人,不願與人計較,可是人卻得寸進尺。就像是你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回咬狗一口吧。”
鄧綏看陰晴的麵色變了變,知道事情不妙,趕緊拉著鄧蔓,示意她不要多言。
鄧蔓歎口氣,也不願讓鄧綏為難,在鄧綏的眼神示意下,閉上了嘴不再多說。
陰晴自小長這麼大,都是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中長大,頭一次被人這麼罵,氣得指著鄧蔓,“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鄧蔓不屑地‘嗤’了一聲,從沒把陰晴放在眼裏過。
鄧綏忙道:“陰晴,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情改天我們再說。”
陰晴看著鄧蔓一眼,她眼中的不屑越來越深,陰晴心中的怒氣也越來越濃。
鄧蔓看著陰晴的怒氣,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看在陰晴眼裏十分刺眼。陰晴走過去,一瞬不瞬地盯著鄧蔓,鄧蔓隻是笑嘻嘻的。
突然,鄧蔓身子向前一傾,做了個鬼臉嚇了一嚇陰晴,陰晴一下沒準備,身子向後跌去。手下意識的去想找東西扶,可是四周空曠,根本沒東西扶,隻聽得一聲‘卟通’的落水聲,鄧綏一時未反應及,隻瞪大了雙眼看著掉下水池的人,鄧蔓雙手抱臂微微而笑。
剛進院來找鄧綏的鄧騭看到眼前的一幕更是驚住了。
一時間,三人都無言,隻有掉在水裏的人不停地喝著水,還不忘指著岸上的鄧蔓和鄧綏,“我要殺了你們!”語聲憎恨,似是真想把她們剝皮了般。
鄧騭未來及想,趕快跳入水中,將陰晴救起。
陰晴十分狼狽,大吐了一口水,鄧騭道:“阿綏,你去吩咐丫頭們準備些熱水,再拿些幹淨衣服來。”
鄧綏連連點頭。
丫頭們幫陰晴收拾好,鄧綏又做了碗熱粥親自給陰晴送過去,“抱歉,這次的事情是我姐姐不對,我替她向你道歉,你身子受了涼,喝碗熱粥會好一些的。”
陰晴冷哼一聲:“打了人一巴掌,再給她一顆糖吃。鄧綏,你倒是精明。”
鄧綏悶著聲未語,鄧蔓剛進屋就見到一臉跋扈的陰晴和低頭認錯的鄧綏。
“阿綏,你道什麼歉,我們哪裏錯了?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到的水裏,我又沒推她又沒撞她,自己站不穩還怪別人嗎?這粥她要喝就喝,不喝就算,沒必要這樣百般求她。就是說到哪裏我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陰晴緊咬著唇,看了眼鄧蔓,又看了眼鄧綏,連讚道:“好,好,最好下次別被我碰到。”說罷,一拂袖人就已經離了屋子。
鄧綏想去追,鄧蔓攔住了她,“追她做什麼?明明就是她自己活該,要不是她上門來找你麻煩,自己也不會有惡果,我算是幫你出了一口氣了。怎麼樣,阿綏,開不開心?”
鄧綏歎一口氣,重重地把粥放在幾案上,手勁很大,鄧蔓不明所以,喃喃地問:“怎麼了?”
鄧綏麵上沒什麼表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以後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就如今日一樣,如果大哥不及時出現,是不是陰晴就會溺水而亡?如果此事發生,你可想過帶來的後果是什麼?你是逞了一時之快,那整個鄧家都會因你而受累!今日之事,陰晴絕不會罷休,說不定會讓本來關係就不是很好的陰鄧兩家,關係更加惡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什麼你總是要惹出這麼多事來?有些事情我默默吞聲就算了,就是因為不想將事情弄大。”
鄧蔓沉默了會,吟吟沉聲道:“原來我在你心中一直是個多事的人,我明白了,以後不會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
鄧綏一個人緩緩蹲下,雙手抱住膝蓋,頭埋在臂彎間,靜靜享受著一個人的世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天已經都黑了,鄧騭進來時就看到了鄧綏,那麼小小個,好似很是傷心難過。
他輕輕地走過去,挨著鄧綏蹲下,“阿綏,怎麼了嗎?”
鄧綏緩緩抬起頭,“大哥。”一頭撲到鄧騭的懷中,鄧騭一時覺得無措,隻能拍拍鄧綏的後背一直安撫著她,像小時候一樣,輕輕呢喃地叫:“乖阿綏,乖阿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