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一個舒服的午覺睡醒,滿庭幽靜,隻有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格子曬進來,頑皮地在簾子上畫出一格格方影。
鄧蔓正在院中的大槐樹下打著繩穗,鄧綏坐到鄧蔓身旁,“難得今日你不想出去玩。”
鄧蔓輕輕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專心幹活。
原來鄧蔓的手那麼巧,鄧綏隻看她的手指飛舞,青黑色的絲線就編織成了一朵朵葉穗。鄧綏想起了劉慶身上一直帶著的那塊墨玉色**玉佩,看鄧蔓編織的顏色和花樣,正好配**佩,“蔓姐姐,你怎麼會編這個東西的?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
鄧蔓笑起來,臉上一副憧憬的樣子,“我可是無所無能的鄧蔓,你沒見到的還多著呢。阿綏,你想要什麼,我編給你。”
鄧綏想了想,“同心結,你會編嗎?我覺得這個東西很好看。”
鄧蔓笑瞅著鄧綏,鄧綏趕快辯解道:“我隻是覺得好看而已,根本沒有其他的意思,蔓姐姐你不要多想了。女紅我也會,隻是這個東西不會。”
鄧蔓搖搖頭,沒有說話,鄧綏隻覺得自己是多言了,蔓姐姐也沒問自己什麼,可自己卻著急著辯解,越抹越黑。
鄧蔓挑了一段紅絲線,繞到鄧綏的手中,讓她自己編。
鄧綏邊跟著鄧蔓邊,邊問道:“蔓姐姐,你和劉慶是不是……”
鄧蔓笑著,嘴邊有甜蜜的微笑,那笑容是處在幸福中的女子才有微笑,鄧蔓湊到鄧綏耳邊,輕聲說:“阿綏,你該祝福我,我覺得他對我不是那麼排斥了,至少已經不會躲著我了,我覺得我已經離他更近了一步,所以我要加倍努力。”
鄧綏看著鄧蔓,心卻是在下沉,鄧綏猶豫了下:“蔓姐姐,你覺得隻要堅持就會成功嗎?”
“是啊。”鄧蔓笑得很自然,“你不是也是這樣告訴我的嗎?現在我覺得沒有什麼事情不可能,隻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鄧綏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鄧蔓笑著教著鄧綏在編同心結,很快就已經打好了一個。
“蔓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劉慶他是個王爺,而且已經娶了好幾個夫人了,你覺得你可以是他的唯一嗎?”
鄧蔓歎口氣,皺了皺眉頭,撇撇嘴,“阿綏,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無端端問這麼多我回答不了的問題?為什麼要做唯一呢?這世上像我阿爹和我阿娘的人又有多少?隻要心中喜歡就可以了,我可沒想那麼多,隻知道我想得到,我就要前進。”
鄧綏盯著手中的同心結怔怔出神,如果不是唯一,為什麼要去爭取,既然爭取了不就是想做唯一的嗎?
鄧蔓不解地看著鄧綏,“阿綏,在想些什麼?這個結打錯了,不是這樣打的,我再示範一次,你看好了。”鄧蔓邊說,邊把鄧綏手中的同心結拆開來重新打了一次。
同心結很快就打好,鄧蔓看著鄧綏出神的樣子,想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阿綏,你心中到底是怎麼想?若說無情似有情,若說有情你又不上心,你和孟津兩人都是如此,我看著你們兩個人都覺得著急。若是想要就爭取,若是不想就放開,何必拖拖拉拉?”
鄧綏苦笑一聲,“姐姐,你不明白我的矛盾心理。一方麵我覺得自己還有幾個月就要進宮,不想與他有瓜葛;另一方麵,卻又覺得不甘心,我已經混亂了。”
鄧蔓沉默了瞬,她們兩人的狀況不同,自己的想法不能強加在鄧綏的身上。一件事一個解決方法,不同的事情就不一樣。
鄧蔓還在沉默,許妍已經拿了糕點來給她們,可是剛進院子就看到二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想自己的事情,“你們在想些什麼?”
“嫂嫂。”兩人異口同聲。
許妍看了兩人手中的同心結,笑起來,“原來是在做東西送人啊。別忙著了,我給你們做了些東西來,阿蔓不是很喜歡吃我做的這些東西嗎?很熱呢,吃吃看。”
鄧蔓從不是客氣的人,此時也不客氣的拿了起來,眼睛骨碌一轉,想到了一個讓人十分感興趣的話題,拉著許妍的手不放開,“嫂嫂,說說你和大哥是如何相識的?”
許妍臉頰一紅,低著頭嬌羞的說:“也沒什麼可說的。”
鄧綏也來了興致,拉著許妍說起了過往的事情,許妍麵上一笑,抵不住這兩人一左一右的夾擊,隻好如實說來。
鄧綏鄧蔓聽得很是起勁,說到**處時,鄧綏和鄧蔓表情都是一驚,說到低欲處時,也隨著許妍的話語皺起眉頭來。
陽光曬過的午後,空氣中凝聚著一股溫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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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還未過多久,孟津一人走到院中,看到大槐樹下三個女子歡樂聊天,鄧綏的表情一時驚一時喜,一時嗔一時怒,各種都有。
他竟然看得有些呆。
鄧綏目光遊離間,看到了孟津,笑著朝他揮揮手,孟津微笑著向院中走去。
“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許妍笑著朝孟津點頭,算做行禮,鄧蔓將糕點給孟津,“嫂嫂做的,可好吃了。”
孟津微笑著說:“在你眼中,有什麼東西不好吃?”
鄧蔓很認真的想了想,最終很遺憾的搖了搖頭,鄧綏和許妍都相視而笑。鄧蔓嘟著嘴,拉起許妍就走,“不想和你們兩人說話了,孟津你和阿綏一樣,就知道欺負我,怪不得人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看你倆就是如此。”
鄧綏看著鄧蔓和許妍的身影不見,才笑著對孟津說:“你來找我幹什麼?總是這樣進出我家,難道不怕別人說你嗎?”
孟津牽起鄧綏的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願意去嗎?”
孟津的手很暖,傳到鄧綏的心裏都是溫暖的感覺,她笑著點點頭。
孟津一直牽著鄧綏的手,從家裏一直走,走到了城外的山丘上。
兩人一口氣爬到山頂,俯瞰著腳下的群山,遙望著一望無際的碧空,心中的沉悶消散了幾分。
山頂上的風很大,吹得鄧綏搖搖欲倒。鄧綏迎風而站,不禁覺得身子有些涼,正想說找個風小的地方,孟津已經把她攬到了懷中,背轉過身子替她擋住了風,頭俯在鄧綏耳側問:“阿綏,你的心意變了嗎?願意與我在一起嗎?你都說了,我總是往你家跑,你若是怕麻煩,不如早早嫁給了我。”
剛才的話隻不過是句玩笑話,此時和孟津在一些,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掙紮著要推開孟津,“你若嫌煩可以不來,再說了,哪有人這樣問人心意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孟津的胳膊未鬆力,反倒抱得更緊,“好,剛才說的不做數,那我很有誠意的問。阿綏,你願意嫁給我嗎?”
鄧綏立即安靜了下來,恍恍惚惚地竟想起了無數個日月前的一個夜晚,那張清清淡淡,甚至有些冷的麵容,可是那麵容已經模模糊糊,再也想不起來那人長的是什麼樣子。
“阿綏,你願意嫁給我嗎?”孟津抬起了鄧綏的頭,他的眼睛裏有微不可見的緊張。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隻要你點頭答應,我們就可以過自在的生活。不用擔心會牽連到你的家人,我和你保證,鄧家中人不會有一人會有事,這不是你該顧慮的問題。”
“那你想要如何做呢?”鄧綏抬著頭問。
“萬事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如果你願意,我會有最好的脫身辦法,必能在洛陽城中全身而退。”
鄧綏沒有說話,眼睛中有迷茫。
“阿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孟津的聲音有些顫抖,在他一生中,從沒有這麼緊張的時刻。
昨夜的星辰,隻是兒時的夢。今日眼前的人,才是她的良人。
鄧綏笑低下了頭,輕聲說:“長兄為父,你去問我哥,他說可以就可以。”
孟津笑著打趣,“你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已經說可以了’?”
鄧綏沒有吭聲,孟津輕挑起鄧綏的下巴,在孟津的唇親到鄧綏的臉頰時,鄧綏輕輕閉上了眼睛。
蒼茫的高山頂上,野風呼呼地吹。
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叫做溫馨的味道,連風也是甜的。
麵頰是冷的,唇卻是熱的。
鄧綏分不清是夢是真,好似看到滿山遍野的火紅杜鵑花一瞬間從山頭開到了山尾,然後燃燒,然後呼呼地在風風中劈啪作響。
這幾日鄧綏看書時,看著看著就會出神,然後臉上就有不經意的笑容。
有時看到《詩經》中的句子,都覺得是在說她和孟津,有時候半日都一動不動,滿麵潮紅,似喜似羞,不知在想什麼。
就是有時候吃飯的時候,吃著吃著就能笑起來,搞的大家都覺得莫名其妙,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