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匈奴15(2 / 3)

季布道:“舞陽侯不可亂說,此話你我二人講講則可,千萬勿讓他人聽了去。”樊噲道:“聽去又何妨,事實總是事實,皇帝之失關乎國運民生,陛下乃有德聖君,從善如流,斷不會降罪。”

季布道:“保君平安,乃是你我之責。匈奴數十萬大軍將我團團圍住,其勢猶如銅牆鐵壁,要想突圍,必被逐個殲滅,別說大軍難以保全,就連皇帝也恐難脫敵手。”

樊噲道:“我等速按陳平之計,挑選精壯勇武人馬,夤夜突圍,一則探查虛實,二則可使突圍者急轉鹹陽,及早請求援兵。”季布說:“速派善戰將軍校尉趙衝及袁武二人,各帶五百兵士,抽準匈奴換崗撤哨之際,飛馬穿越,即使大部傷亡,但總有人會僥幸出逃。”

趙衝、袁武二人進帳,季布道:“二位將軍請坐。”樊噲走到鐵爐前,伸了手掌,放在熊熊火苗上。季布對趙衝和袁武道:“二位將軍跟隨季布多年,可謂出生入死,肝膽相照,在此危急之時,我欲請兩位將軍各帶五百精壯兵士,趁夜突圍,一為探查匈奴之軍虛實,二則速到洛陽請求增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趙衝和袁武當即道:“將軍之恩,天高地厚,末將願效死命!”

樊噲說:“此次事關我大漢皇帝乃三十萬大軍生死存亡,事關我天朝聲威及皇帝尊嚴,二位將軍務必竭盡全力,以為我大軍成功突圍探查虛實,盡早飛報太後,發兵馳援!”趙衝袁武道:“末將即使肝腦塗地,隻要有一口氣在,便不辱使命。請二位將軍放心。”季布道“吾皇有旨,事成,賞黃金一萬斤,封侯,食地二千邑。”

夤夜,趙衝和袁武點齊五百精壯人馬,人人手持長矛,腰挎短刀,一色鐵盔鐵甲,將身體乃至頭臉緊緊包裹起來。季布和樊噲來到軍前,壓低嗓門說:“此乃我大漢生死存亡大事,隻許成功,不能失敗,後退者,當即斬首,事成者,士兵封為校尉,賞賜黃金一千斤,田地一百畝。”

4

冒頓坐在火爐前,吃著烤肉,喝著清酒,熊熊的火焰燒著幽深邊塞之夜。琴木雅躺在背後真絲遮蔽的床榻上。巫師達利加、輔弼骨都侯沙乎拉及渾邪王烏鱧木、右賢王曼頓、休屠王醍醐逐疆等人分坐兩旁,吃著大塊烤肉,喝著美酒。放下一根肉骨,冒頓道:“漢劉邦乃是中原當世梟雄,今番被我圍困,量其插翅難逃。”

沙乎拉道:“劉邦起兵以來,大小敗績不下數十場,但屢次反敗為勝,製敵於絕境,今番雖然被我圍困,然其屬下陳平乃當世奇才,謀略過人。將軍樊噲及季布,皆是當世猛將,勇武過人,不可小看,以防狡兔出逃,功虧一簣。”

巫師達利加道:“漢劉傾三十萬大軍,勢在滅我。此番我大軍合圍成功,必予以沉重打擊,否則,便為匈奴大患。於國不利。”休屠王醍醐逐疆說:“單於此番合圍漢劉,定要取得劉邦項上頭顱,置之死地,爾後揮戈南下,踏平中原,建都洛陽,單於可為千古皇帝也!”渾邪王烏鱧木道:“休屠王遠見,我本當如此,留著中原大好河山,與其讓劉邦這等小兒威加海內,不如單於雄視四方!”

左賢王拉祜共長子嘉裏路說:“單於雄才偉略,文治武德,與其令劉邦妄作天子,不如取而代之!從此我飲馬長江,鞭指東海,威加海內,澤被四方,豈不偉哉?!”

眾人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已擒獲劉邦,入主中原一樣。笑聲未止,達利開口道:“中原地氣潮濕,煙瘴瘟疫,我久居大漠,氣候幹燥,入兵中原,踏碎漢劉江山容易,立足卻難!”

沙乎拉接著說道:“且中原人多禮儀,自古視我為蠻夷,民眾不服,也是大礙。乃是如何消除劉邦大軍,令其膽寒,不敢再行犯邊入侵我,才是切實之策。”

冒頓看眾將帥表情,隻是笑,不發一言。琴木雅閼氏躺在背後的薄紗帳內,用手托著頭顱,一邊傾聽一邊微笑。有軍士來報:“漢軍派出兩股人馬,企圖橫穿我大營。”烏鱧木和醍醐逐疆起身,抽出長刀,朝外走去。冒頓哈哈一笑,道:“休屠王、渾邪王切莫著急,繼續喝酒吃肉,不消一會兒,便又好消息報來!”

忽聽得東南角及東北角人馬嘶喊,刀槍碰撞之聲依稀傳來。不到一炷香時間,喊殺聲消失。有快馬扣著凍硬了的沙土,徑直朝冒頓大帳而來。不一會兒,左穀蠡王醍醐笏韜在門外大聲求見。

醍醐笏韜躬身拜見冒頓,道:“漢劉小賊分兩股趁夜下山,欲向東突圍,已被我大軍全部聚殲,無一脫逃!”冒頓眼睛一瞪,勃然大怒道:“爾等真乃禽獸也!”醍醐笏韜腦袋發懵,跪下惶恐道:“單於恕罪,單於恕罪!”

醍醐逐疆見狀,起身走到醍醐笏韜身邊,抬起左腳,朝醍醐笏韜後背踹了一腳,醍醐笏韜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到在地。怒斥道:“何不留幾個活口,好做審問!”醍醐笏韜急忙向冒頓道:“屬下粗魯,罪該萬死。”

冒頓道:“本單於念你作戰有功,此次暫且饒恕,再有貽誤,定當不饒。”

樊噲及季布開始見匈奴軍中一陣嘶喊,刀槍撞擊,人馬嘶喊之聲很是激烈。但很快又恢複安靜。心中便知,趙衝及袁武所帶兵馬不是全軍覆沒就是被匈奴俘虜。各自歎了一口氣,回到營帳。戶牖侯陳平目睹了山下一幕,心中也知,趙衝及袁武凶多吉少,突圍的可能幾乎沒有。

陳平一夜不眠,清晨,掀開布簾一看,雨雪更大了。因為寒冷,白登山上,草木皆白,細長的冰溜子懸掛在幹枯樹枝和茅草上。

劉邦也一夜沒睡。

奇怪的是:如此雨雪天氣,竟然沒有起霧,數裏之外的事物仍能看得清楚。季布對樊噲言道:“塞外天地如此蹊蹺,降雨雪而不見大霧,莫非乃上天之意,困厄我大漢皇帝乎?”樊噲道:“按照常理,這等雨雪天氣,當伴有大霧才對。”

山下冒頓君臣也覺得蹊蹺。骨都侯沙胡拉道:“此乃困龍之象,劉邦在中原之時,殺戮太重,逆反太多,此乃上天對他的懲罰。”冒頓道:“上天有此,著實令人疑懼。”沙乎拉道:“人間事,即上天事,上天之大,宇宙為心,人於其中,不過微塵耳!”達利加哈哈道,對沙乎拉道:“骨都侯此言,令人欽佩。”冒頓也對沙乎說道:“骨都侯修心養性,既有巫師之才,倘若生為奴隸,定當為我巫師也!”

沙乎拉開始覺得冒頓這番話是誇獎之意,而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這時,渾邪王烏鱧木及休屠王醍醐逐疆、左賢王之子嘉裏路等前來參見冒頓,盡管地上全是泥濘,幾人仍舊跪了下去。

5

因為草木結冰,點火異常困難,好不容易打著火折,怎麼也點不著。隻見一縷縷的白煙從山頂的各個角落像是軟蛇一樣冒了起來,絲絲縷縷,在空中,不一會兒,就被大風打散了。匈奴軍隊還如昨日一般嚴整有序,有條不紊。領兵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兵眾,四處查防,吆喝之聲清晰可聞。

濕漉漉的草木點著了,又滅了,從灶台之中飄出一縷縷的白煙。陳平靈機一動,快步走到劉邦大帳。劉邦一見陳平,便咧嘴笑道:“戶牖侯一來,必有佳音。”陳平道:“陛下謬讚,臣隻是來向陛下請安問好,並無妙計佳音,請陛下勿怪。”

劉邦道:“既來之,則安之,寡人想通了,這冒頓決意留朕多住些日子,這等盛情,曠世罕見,還是應了他們吧。”說完,又是一陣深有意味的大笑。陳平心知劉邦在故作姿態。道:“陛下,臣下有一險計,不知當講不當講?”劉邦聞聽,側臉看著陳平稀疏的胡須,嗬嗬笑道:“寡人所言,向來不錯,戶牖侯果真有妙計也!”

陳平諂笑了一下,道:“臣見士兵引火燒飯,草木浸濕,點之起白煙,倘若滿山如此,我軍趁此突圍,豈不大有勝算?”劉邦道:“此計甚好,速速召樊噲及季布來見!”

陳平將剛才之言說與季布、樊噲。季布清清嗓子說:“此乃妙計,然山上引火,即使趁風飄遮全山,也隻能遮我本部人馬,倘若能夠蔓延向下,遮蔽匈奴,方可突圍。否則,風險太大。”樊噲也說:“匈奴在地,我在高處,煙嵐體輕身飄,必然向上。要想遮蔽匈奴,必須從下而燃。反之,則於我軍有害而無利。”劉邦轉臉看了看陳平,陳平臉龐微紅,低著腦袋,不敢正視劉邦。

劉邦背著雙手,道:“我軍糧秣輜重還可堅持幾日?”季布道:“最多可再三日。”劉邦忽然抬頭道:“即刻令將士節衣縮食,並酒漿、肉末及幹糧等,以備久戰,有鋪張浪費者,罰三日不食。將士一律皆同!”季布和樊噲躬身答道:“臣等謹遵聖諭!”

二人一走,陳平即跪地向劉邦道:“陛下恕罪,臣下思慮稍欠,差些壞了大事,請陛下治罪。”劉邦見陳平誠惶誠恐,伸手將其扶起,道:“戶牖侯一心為朕,何罪之有?

山下匈奴也在造飯烤肉,香味冒起,穿過雪冰的茅草和樹木,荊棘和岩石,堵住漢軍饑餓的鼻孔和口腔。

漢軍糧秣所剩無幾,劉邦又下令限食,本來在雨雪中就餓得夠戧的士兵們更冷得渾身打顫,抱著臂膀,靠在一起取暖。中午,山下的匈奴忽然騎馬列隊,先是像方陣一樣,爾後又迅速分開,一隊和另一隊間距有十丈左右。忽然羯鼓震天動地,冰雪簌簌而落。隻見一名將士騎著一匹純白戰馬,手中舉著一麵黃色龍旗,猛地向左一抖,第一隊騎兵忽然打馬向前奔馳。踏踏馬蹄敲著初冬的凍土,猶如悶雷。騎士們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從後背摘下硬弓,一手拿了羽箭,熟練搭在弦上。

飛馳到山根,騎兵們並沒勒住馬頭,衝上斜坡。矯健戰馬像是條條遊龍,呈直線向著山上的漢軍攀登而上。漢軍大駭,季布和樊噲急令各部弓箭手弓箭上弦,列隊持弓張箭。隻聽得一聲聲尖嘯,呼嘯的鳴鏑像是一群鐵鳥,向著漢軍傾瀉。爾後,騎士們猛地將戰馬勒轉,一衝而下。緊接著,第二隊騎士們也如法炮製,衝到半山腰,張弓射箭,陡然又返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