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匈奴13(1 / 3)

第十二章 閃電戰

東胡王愈益驕,西侵。與匈奴間,中有棄地,莫居,千餘裏,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群臣,群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柰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冒頓,不為備。及冒頓以兵至,擊,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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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肯定是一個將單於之權用到極致、而不容他人插手的強權君王。否則,他的一係列割地賠款之舉,肯定在匈奴內部很難實施。這些事跡傳到月氏、丁零和樓煩等部族,議論風起。月氏王聽後,自然一番大笑,而笑聲未止,便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但當西域各族普遭暴風雪,冒頓再次答應東胡無理要求,並親派呼衍貝其押解糧草送與東胡的消息傳來大月氏,月氏王又笑了,這次笑得異常開心,也完全放棄了對冒頓的種種顧慮。

但在冒頓內心,也像其當年鳴鏑弑父一樣,醞釀著一個巨大陰謀。為了確保計劃穩妥無誤,不動聲色,冒頓找到了最貼心的兩個臣子:巫師達利加和骨都侯沙乎拉。巫師是通靈者,他的占卜對冒頓決策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而沙乎拉之父雖遭達利加杖斃,心懷仇恨,但在此形勢下,沙乎拉絕不會向冒頓的寵臣下手,如果處置不當,別說不可能置殺父仇人達利加於死地,連自己性命都難保全。

入冬一個月後,天氣還異常的好,樹木褪盡葉子,大地無可奈何枯黃下來,但白晝依舊不算很冷。趁月明之夜,達利加獨自手持桑木杖,並馬血、羊頭骨、石刀、火折子、紅珍珠等法器,進入三裏外的鬆林中。

寒氣氤氳,猶如尖利刀子,快速圍上身體。而達利加一點都不覺得冷,快步走到由六棵鬆樹中央,嗨的一聲,將桑木手杖倒插在堅硬的泥地上。然後盤腿坐下,打開布包,把法器一一擺好,閉了眼睛,嘴巴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便渾身顫抖,額頭直冒熱汗。

如此許久,達利加又嗨了一聲,猛開眼睛,眼神迷亂而清澈,神情莊重而又邪惡。伸出手掌,將馬血澆在羊頭骨上,然後抓起石刀,朝著羊頭骨猛然劈下,卡擦一聲,羊頭骨斷成兩半。隨後,騰地一聲站起,從腰間抽出火折子,走到一顆鬆樹前,使勁擦著火。奇怪的是,達利加的火折子剛一接觸到鬆樹,鬆樹便轟的一聲,全身燃燒起來。

達利加退後三步,噗通一聲跪下,雙手合十,對燃燒的鬆樹念念有詞。少頃,又轉過身來,對著高空明月,仰麵祈禱,火焰忽然熄滅,毫無燒毀的痕跡。達利加站起來,拔出桑木手杖,又走近法器,閉眼,念咒,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法器紛紛活動起來,像小鬆鼠那樣,一蹦一蹦跑進鬆林深處。

回到單於庭時,東方飄起了魚肚白。遠處的山脊上,風吹萬裏,塵土安詳。到處都是篝火,在石頭壘砌的灶台之內熊熊燃燒。孩子哭喊聲此起彼伏,守城兵士正在換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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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抱著心愛的月氏閼氏琴木雅,在溫暖美豔的身體中沉醉。他覺得了時光的美好與豐腴,乃至人生的諸多意義和作為帝王的至高無上。在此之前,冒頓沒想到,右賢王曼頓會送給他如此之美的月氏女子——深藍眼睛,高挑的鼻梁和猶如黃鸝的聲音,乃至細如脂粉,散發香氣的身體……和這位名叫琴木雅的閼氏在一起,冒頓總是不由自主想起多年之前的嘟嘟拉,想起在月氏為質時,所見到的那些美豔女子。

正如所有人的慣性思維和預見,時隔不久,又一位東胡使者來到了匈奴單於庭——這一次是東胡左輔弼骨都侯旗木耷,此人做事規整,滴水不漏。見到冒頓,先行禮,轉達了單於冄達對冒頓的問候,並對匈奴向東胡獻城割地、贈送糧秣及牲畜之事表示感謝。冒頓及其群臣聽了,臉上才掛出了些許猩紅的笑意。

笑意還沒落,旗木耷話鋒一轉,說道:“我冄達大單於聽聞匈奴大單於有一位全身發香的閼氏,據說是西域千古少有的傾城絕色美女。我單於想親眼得見……”冒頓的臉瞬即漲紅,牙齒咯咯直響。噌的一聲,站起身來,鼻孔喘著粗氣,豹眼之中噴著火焰。旗木耷心想:這一要求,冒頓肯定不會答應。正好驗證了自己前些日子對冄達說的那番話。

沒想到的是,冒頓臉色迅速和緩,露出笑意,正聲說:“我汗國與東胡修好多年,兩國通商利市,交情篤厚,豈能因一個女子壞兩國大事。五日內,必定派人將琴木雅閼氏送至鮮卑山。”這番話,不僅旗木耷吃了一驚,眾臣和貴人們也都把目光聚向冒頓。呼衍貝其道:“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單於閼氏,豈能送與東胡蟊賊淩辱?”都布拉齊也說:“此事還請三思為好。”其他大臣們和貴人也都齊聲道:“此事關乎國體,請單於三思!”

旗木耷見這麼多的大臣反對,冒頓必要認真考慮,眾怒不可犯。誰知,冒頓忽地站起身來,說:“琴木雅乃本大單於閼氏,今贈與鄰國帝王,也無不可。我主意已定,諸位就不要再勸諫了。”忽又有人大聲道:“單於且慢退朝!”冒頓一看,說話的竟是東胡使者旗木耷。冒頓回身,依舊和顏悅色道:“貴邦骨都侯還有何事?”旗木耷道:“單於請諒,本使者隻說了一件事,我家主上還有一件事。”

冒頓哦了一聲,說:“請講!”旗木耷道:“我單於還聞聽匈奴大單於有一匹日行千裏的良馬寶駒,矯健異常,單於愛之如寶貝,左膀右臂,我單於也想見識見識,不知單於肯賜予否?”旗木耷眯著眼睛,緊盯冒頓。冒頓嗬嗬大笑,對旗木耷道:“貴國冄達單於也是當世梟雄,本單於將坐騎贈與,也算不虧。”

大臣和貴人們見冒頓不僅將自己的閼氏送給東胡,又許以寶馬。個個心中憤慨,呼衍貝其大吼道:“單於如此軟弱,怎能立國?”都布拉齊也大聲道:“萬萬不可如此作為,恐失眾心,令族眾失望!”聽了二人的話,冒頓也大聲怒吼道:“寶馬美人,乃本單於個人私事,與國體,與眾臣無關,再有攔阻者,拖出去斬首示眾!”

這等事情,確實是一個極端侮辱,盡管匈奴“無禮儀”,但在男人尊嚴上也不會太例外,東胡的要求,不僅觸到了匈奴國體,還在冒頓本人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快刀。

回到內庭,冒頓臉色迅速鐵青,腹部脹滿,一股怒氣如火如洪,令他體驗到了無法遏製的焦躁和憤怒。獨立大將軍扈達頌見冒頓的臉色極其難看,不敢打攪,正要退出,隻見冒頓忽地站起身來,如狼吼道:“明夜午時,詔令都布拉齊、達利加、呼衍貝其等人來內庭見我。另派可靠之人,拿我令牌,招左右賢王、休屠王、渾邪王等務必前來單於庭,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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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木雅被送往東胡那一天,冒頓把自己關在內庭,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直到第三天中午,才開門出來,沒走幾步,就摔倒在地。奴婢們驚慌一片,扈達頌令奴婢將冒頓抬到虎榻上,又差人請達利加火速覲見。達利加進宮,見冒頓臉色蠟黃,氣息幽然,查看之後,對扈達頌道:“單於隻是傷心過度,再加上饑餓幹渴,以致暈倒,將養幾日。就會好起來。”

冒頓醒來,隻覺得肚腸如攪,疼痛難耐,吃了一些東西,精神大振。對一直在身邊伺候的獨立大將軍扈達頌道:“日前商議之事,可否準備妥當?”扈達頌稟告道:“已按原定計劃,左右賢王及休屠王、渾邪王各部已轉移至狼山一帶潛伏,隻待單於號令。”冒頓拍了一下大腿,說了一聲好,站起身來,從牆上摘下隨身多年的長刀。

長刀閃著冰冷寒光,有一種說不出的殺戮之氣。冒頓伸出手指,輕輕撫摸刀身,又用食指彈了一下,隻聽噌的一聲,餘音清脆,叫人膽寒。扈達頌忍不住說了一聲:“真是好刀!”冒頓道:“我定以此刀,砍下冄達腦袋!”扈達頌說:“單於處心積慮,示敵以弱,今番我大軍必定馬到成功,一戰平東胡!”冒頓眼睛陰騭地看和扈達頌說:“入夜時分,帶我一萬精兵,到狼山西峽穀與大軍混合。大軍夤夜東進,傾全國之兵,馬踏東胡!”

大閼氏琴木雅心如死灰,她怎麼也想不到,百般恩愛的冒頓竟然將自己像一隻羔羊一樣,拱手送給東胡單於冄達,心憤恨至極,暗自發誓說,今生若再見到冒頓,必手刃這個薄情寡義之賊!

冄達迅即被她的美貌所傾倒,口水流了半尺長,自己還渾然不覺。當晚便把琴木雅押到自己宮內,強行尋歡。琴木雅心中輕蔑,覺得天下男子,無非貴賤,都如此這般的輕妄邪惡。

琴木雅道:“單於若要我侍奉也可,但今夜身有不便,待身子幹淨,再予不遲。”冄達將信將疑,一邊伸手伸腳,在琴木雅身上摸來摸去。琴木雅退後一步,對冄達道:“單於若真心喜歡小女,且要久長,就請收手,若是不疼愛小女,那就請便。”

說完,身子一轉,麵朝牆壁,閉眼咬唇,猶如受傷之鳥,楚楚動人而又無比淒楚。冄達越看越覺得琴木雅嬌豔無比。心想,琴木雅已是囊中物,遲幾日也無妨,便對琴木雅說道:“美人歇息數日,將養身體,本單於擇日再來。”

而冄達單於萬萬沒有想到,懦弱無能的冒頓會在頃刻間,傾盡全國兵力,趁著無際黑夜,仗著快馬良弓,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來。右賢王亞利還在夢中,就被匈奴軍隊踏成了肉醬。匈奴大軍又直奔東胡單於庭所在地鮮卑山東麓百草坡,守軍毫無防備,還沒搞清是怎麼回事,就被雷霆一般的匈奴大軍砍殺在地。

冒頓騎著快馬,帶一萬精兵,直搗東胡單於宮。冄達單於剛剛驚醒,睜眼就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紫麵人,舉著長刀朝自己兜頭砍下,還沒來得及叫喊,腦袋滾落地上,像是一個巨大的圓球,嘴巴仍舊保持著說話的樣子,眼睛瞪得像是兩隻馬眼,在冒頓刀下,永久性地保留了一副驚恐、絕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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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了東胡主力,冒頓當即下令,右賢王曼頓所部留下來打掃戰場,左賢王拉祜共、休屠王醍醐逐疆和渾邪王達達索帶所部將士,急速殺往日月山,務必將東胡全族剿滅。各部王侯得令,便像一群出籠的猛獸,湧向日月山。

阿奇貢聞聽單於庭及右賢王所部被匈奴一夜踏平,惶恐至極,令所部將士在日月山東側高築城牆,馬備鞍,人抽刀,三萬名弓箭手一字排開,嚴陣以待。阿奇貢親自督陣,手持三尺戰刀,神情凝重,內心忐忑,目不轉睛盯著東邊茫茫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