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趁虛而入
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於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可用，從其父單於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皆隨鳴鏑而射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於是冒頓自立為單於。
——引自班固《漢書·匈奴傳》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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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汗王登基繼任，斬殺異己後，肯定會進行一番犒賞——將頭曼“所愛閼氏”及其親子殺死，乃至殺戮更多的頑固不化者，也是必須的。死者已矣，生者要歡。領受封賞者興高采烈，山呼恩寵，因此而遭殃的人以淚洗麵，或者由貴族急轉為奴隸——放逐到更為荒寒酷烈之地，甚至被充至基層軍列。
除此之外，冒頓還對各級官僚及奴隸進行了犒賞——凡大將軍以上者，每人賞黃金一百斤，異族女奴一百人，牛羊五千頭，絹絲布匹一千丈。千戶長及百戶長每人賞黃金二十斤，牛羊以前頭。即日起，凡牢獄囚犯，罪減三等。開倉放糧三日，不論老幼貴賤，皆可領取。”
剩下的才是選擇合宜的日子，安葬頭曼——其時，單於庭全部出動，冒頓先是跪拜蒼天，再向頭曼靈柩深深一拜，然後再次放聲嚎啕，貴人、大臣和軍士們也不甘落後，紛紛用刀割麵，血淚並流，嚎啕之聲隆震四野（“匈奴和斯基泰人在酋長的墓上，割開其妻子及隨從們的喉嚨，至於匈奴人，其人數達到上百或者上千。……在悼念死者時，斯基泰人和匈奴人用小刀把臉劃破，讓血和淚一起流出來”《草原帝國》）。
巫師達利加手持桑木手杖，站在頭曼棺槨前，撲通跪下，長發抖動，念念有詞。猛然睜開眼睛，環眼四周，大喝一聲，然後舉起手杖朝著頭曼單於的墓穴一指，奴隸們嗨呀一聲，將白銀黃金和銅皮做成的棺槨抬起來，緩慢地運向墓穴。另一些軍士則驅著一千名男女奴隸，為頭曼殉葬。軍士宰殺了牛馬羊，割下頭顱。
頭曼棺槨落地，連同一千多名奴隸，二十多名閼氏和隨從，並許多金銀寶器、絹絲布匹，酒樽盤具等殉葬品。到正午，頭曼葬地除了數十隻麵目猙獰的馬頭之外，其他一如往常。冒頓在護衛簇擁下，騎著快馬，揚起一陣煙塵，回到單於宮。
可沒想到的是，冒頓剛一落座，就接到一個比弑父篡權更嚴峻的事情——東胡趁機出兵，向著匈奴左肋，也就是左賢王駐地奔騰而來。左賢王拉祜共雖心有怨憤，但麵對強敵入侵，也隻能迅速將全部注意力向防守和應對東胡進犯上來。冒頓思慮之後，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並派巫師達利加攜其令牌、秉持其意，前往左賢王駐牧地督軍。
天光還沒放亮，隻聽得羯鼓如雷，喊聲震天。拉祜共召集眾將議事，巫師達利加坐在一旁。拉度賽木出列道：“小臣願率兵出戰，斬殺敵將首級，滅滅強賊威風。”說完，轉身朝外走去。拉祜共臉帶怒色道：“單於早已有令，擅自迎戰者，立斬不饒！你是不想要腦袋了？”
巫師達利加道：“眾將出戰，也是壯我軍威。可見汗國人心齊整，戰意迫切，士氣鼓舞，此乃國家之福。”拉祜共道：“巫師所言極是，雖大兵壓境，然我左賢王部曆來作戰勇敢，將軍視死如歸，士兵奮勇作戰。寧死萬千，不辱國威。”
屬下將軍齊聲喊道：“視死如歸，視死如歸！”群情激昂，軍心振奮。達利加忍不住大聲讚歎道：“人言左賢王治軍有方，賞罰嚴明，將軍其心，敢效死命，果真不虛。”
拉祜共走出營帳，登上圍牆，數千弓弩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百戶長以上軍官站在各自哨位，手持長刀，目不轉睛地看著氣焰囂張的東胡軍隊。
領兵叫陣的是東胡單於冄達同胞弟弟、右賢王亞利，騎一匹身高三尺、顏色斑斕的鮮卑大馬，揮著一把長杆兵刃，指揮士兵大聲呼叫，辱罵匈奴軍士膽小如鼠，貪生怕死。
正在叫罵的東胡軍士舉目一看，發現一個衣飾華貴的將領，便猜到拉祜共乃是匈奴貴族。亞利大喊道：“箭射匈奴王侯者，賞黃金五百斤，美女二十名！”
弓箭手聞聽，立即鬆手放箭，隻聽得一陣巨大的嗡響，朝拉祜共飛來。拉祜共身邊將軍拔出長刀，擊開不斷飛來的箭矢，護衛們也用木盾團團護住。
巫師達利加大喊道：“大王快撤！”而拉祜共卻一動不動，站在原位，以輕蔑眼光看著瘋狂放箭的東胡軍隊。亞利見拉祜共一動不動，周邊將軍和護衛如此防範有方，絲毫不見慌亂，不由得心生敬意，喝令軍士不要再放箭。仰臉大聲道：“牆上可是左賢王拉祜共否？”拉祜共笑道：“正是本王。”
亞利說。“可敢出城與本王一搏！”拉祜共說：“東胡與我，早已修好，此番何故背信棄義，犯我疆土？”亞利道：“冒頓弑父自封，如此奸邪忤逆凶殘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今我東胡發兵而來，實為匈奴除害。”拉祜共厲聲道：“休要信口雌黃，我冒頓單於先為太子，繼承王位，天經地義，何來弑父篡位，忤逆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