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匈奴4(1 / 3)

第三章 北部邊疆的隱秘曆程

獫狁、葷粥,居於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奇畜則橐扆、驢、駃騠、騊駼、驒騱。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毋文書,以言語為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士力能毌弓,盡為甲騎。其俗,寬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鋋。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姓字。

——引自司馬遷《史記·匈奴列傳》

1

越往北走,天空越是高遠,大地越是遼闊。數日後,淳維率眾進入了一座深山。紮布阿拉命軍士和奴隸們伐木做棺,盛放姒履癸的遺骸。令士兵推著行走。再幾天後,天氣驟然變冷,北風卷著細碎白塵,迎麵勁吹。阿木龍騎著戰馬,手持桑木手杖,率領數百軍士馳在隊伍前方。

妺喜臉上出現紅色或者暗黑色的斑點,嘴唇開裂,好看的臉頰上堆滿了疲倦。淳維令兵士射殺飛鳥走獸為食,或者采集幹果充饑。大地荒蕪,看不到一點人為痕跡。穿過一座不知名的山峰,眼前豁然開朗,兩邊的山峰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聳立在天地之間,蜿蜒但卻平坦的峽穀一無遮擋,都是都是植被蔥鬱的黑色的荒野。

這裏儼然是沒被開墾過的處女地,一片天高地遠的大地版圖。阿木龍勒住馬頭,極目遠望,喃喃自語道:“果真是天神所賜。”回馬跑到淳維麵前,高聲說道:“大王,果真有神仙之地!”

淳維催馬疾奔,馳上一座高丘,眺望間,隻覺得神清氣爽,心胸開闊。四邊山野滿是綠色植被。不由歎道:“真是天賜福地。”

隱約遠方,有更為高龐之物凸起於天地之間,滿山潔白的積雪像是白色的絲綢。山下一望無際的荒野像是另一種顏色的天空。淳維胯下的棗紅馬前蹄直立,噅噅長嘯。

這裏就是匈奴最初的駐牧地——假陰山,平野千裏,遠處高峰積雪,站在其中,有一種豁然開朗的遼闊感。淳維跳下馬背,站在茅草鋪滿的土地上,長長吸了一口氣。連日奔行,黃色長發和胡須像是雜亂茅草。巫師阿木龍舉目張望,神情激越。眾人正在觀望,阿木龍忽然全身伏地,喃喃說:“感謝神靈,給我大夏以生存之地,繁衍場所!”

其他人見了,也都全身伏地,向著蒼天及無所不在的神靈,虔誠施拜。

這群流徙於早期北部邊疆的大夏子孫當中,除了淳維、妺喜和阿木龍外,肯定還有姒履癸家族的其他人,比如弟弟烏蘭、淳木和獨立大將軍紮布阿拉等,是這些人,構成了匈奴初期的主要統治力量。

對於一個敗亡的國家及其部眾而言,了無人煙的假陰山的確是他們上好的生存、繁衍和發展之地。一則無強敵伺機進犯,部眾可自由繁衍;二則,這裏草木繁榮,飛禽走獸尤其眾多,利於覓食、狩獵、馴化和飼養;三則,土地廣闊,肥沃,水源充足,部眾可以自由開墾,適當種植莊稼,自給自足。

不消數天,淳維及其部眾便在寬敞的山坳之間搭建起了草棚、帳篷和石屋。從無人跡的假陰山升起了白色煙嵐,有史以來第一次點燃了這裏的天空。

2

投夏的昆吾國巫師阿木龍是一個謙卑的臣子,盡管大夏已經敗落,但對淳維及其家族依舊尊敬。這是每個王者所喜歡的,也是後世臣子對君主的基本模版。

幾個月後,他們指揮奴隸,建起了各種必要的設施,用於安身和生存。

大地上的鳥獸或振翅飛翔,或遊走潛藏,清冽之水自雪山而下,穿過淳維及其部眾的窩棚和營帳。為使部署規整有序,利於約束和管理,淳維對屬下進行了分工——這顯然還是奴隸製時代,奴隸主統治奴隸,奴隸則無條件服從於奴隸主及其最高首領。

原則上,淳維令奴隸主及將軍們統轄原先的部下,人數雖然少,但對於習慣於統治和不勞而獲的奴隸主而言,也享受到了相應尊榮。部眾們習慣了被統治和盤剝,也覺得這種製度沒有什麼不妥。但更重要的是,在創業初期,奴隸主必須俯下姿態,與奴隸們同甘共苦,參與各種生產勞動。

為了加大人口增長速度,淳維擯棄了先朝規矩,移風易俗,以強力措施推行“父死子可妻其後母,兄亡弟可妻其嫂,弟夭之後,兄弟可妻其妻子”和“戰時運回死者並掩埋者可得亡者妻女、奴隸及其他財產”等鼓勵生養、提高生產力和較為人性化的的製度。

作為王者,淳維必須以身作則,率先垂範,用榜樣的方式,影響和帶動部眾的認同感和積極性。

如此一來,淳維與妺喜之間的角色轉換就有了比較堅實的製度保障和情感基礎。在這裏,當然不能說淳維對父親的女人——妺喜覬覦已久,隻能說是上天的刻意造化;不能說淳維大逆不道,隻能說他順乎自然,為民族生存發展,不得不為。說不定,起初的淳維還有些為難,至少有一種難以逾越的心理障礙——盡管斯時還沒有建立起西漢之後完備的道德體係,人們對男女間的某些事情不怎麼看重。

依照推測,當時的情景可能大致如下:製定以上措施後,第二天晚上,淳維差人將父親的女人,前大夏皇後妺喜請到自己的帳篷。那時候,正是暮春,營帳內外的燈火上,圍著許多飛蛾,層出不窮,即使葬火海,也義無反顧。

妺喜進帳,向淳維施禮道:“妺喜見過大王!”

妺喜的這句話,完全出乎淳維意料,妺喜乃是大夏皇後,淳維父親姒履癸的女人,按照舊俗,妺喜進帳,應是淳維先行施禮,並稱妺喜為“皇後”或者“小母”,若是再不敬一些,淳維當叫妺喜為“前皇後。”,也可直呼其名,而妺喜自行略掉了前麵的自稱或者稱謂,淳維覺得,妺喜這樣說,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和反複推敲的。

妺喜聲音猶如鳥啼,婉轉動人。淳維承認,在此荒寒之地,這是他聽到的最好聽,最入心扉的聲音。看到的刹那,淳維心頭一顫,雖然是四十多歲了,仍舊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慌張感,臉龐騰地一下紅了起來,不由自主站起身來,看著妺喜,口舌僵硬,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妺喜見淳維慌張的樣子,噗嗤一笑——這一笑,是鳴條之戰後的第一次,也是在假陰山的第一次,而在淳維生命中,這是一次無以倫比、時常在他內心回響的美麗笑聲。陪侍妺喜的女奴們見狀,紛紛轉身出帳。妺喜坐下,二人好久無話,隻有火把上的飛蛾不停飛舞,不停投火,不停成為灰燼。帳外人聲、馬聲漸漸消歇,牛羊倒嚼聲中夾雜著遠山的虎吼狼嚎,還有棕熊和雪豹捕獵的雜亂聲。而那時,淳維對此充耳不聞,耳畔隻有妺喜的呼吸在川流不息。

淳維低著腦袋,像一個害羞的大孩子。妺喜則顯得鎮靜。妺喜知道,淳維的心思和此刻的心情。直到現在,她似乎才知道了男女之間某種含蓄並且可貴的東西,這種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甚至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和形容。

到後來,淳維覺得,這一切更像是一個夢。在他心中,一直把妺喜當作自己父親的女人,大夏國皇後——盡管妺喜有過風騷甚至荒淫的經曆,但對於淳維來說,他從沒想過今生中,自己會對妺喜產生如何非份之想,或者說,要妺喜和自己發生倫理之外的某種非正常關係——可令人難堪甚至有些幸運的是:這種事情竟然發生了,而且還是非發生不可。

淳維思想之間,妺喜長時間地看著淳維不斷變換的表情和涔涔而下的汗水,知道淳維內心也在進行著一場激烈戰爭。

3

盛夏的假陰山,驕陽似火,大地流金,高山連聳,陽光普照。奴隸們三五成群,沿著山崗,爬上高坡,深入森林,用鐵刀。鈍斧,甩著膀子和暴雨的汗水,挑選了腰般粗的樹木,再奮力從根伐倒。另外一些人扛抬著巨大的樹幹,從高山蜿蜒而下。山下,闊大的草地之上,八月的驕陽噴射著滾燙的火焰,曬得青草和灌木葉子打卷,鳥兒們藏在背陰的地方,唧唧喳喳。散落的犛牛和馬匹,野驢和羊隻身上泛著黑油油的光澤。

奴隸們臂抱肩扛,用碩大滾圓的樹幹搭建高愈數丈的木台子。

他們是巫師阿木龍之令,為二位匈奴居次(公主)比武招親搭建擂台的——

時間真如刀鋒一般,轉眼之間,就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淳維與妺喜,也像其他奴隸一樣,生養了好幾個孩子。後兩個是女兒,十三歲後,長得一個比一個漂亮。美也是一種麻煩,傾國傾城更是麻煩。淳維和妺喜思前想後,不知道該把兩個天仙般的女兒嫁給誰。

嫁給同族中的奴隸主,好像也不大妥當,嫁給一般奴隸,也更不妥。

這件事情成為了妺喜和淳維的一個難以消解的心事。按照巫師阿木龍施法請示上蒼所得的神諭和結果——這兩個絕美之人,是不可能嫁給本族任何人,隻有天神,才有資格享受。——這個傳說顯然帶有明顯的傳奇意味,但在遠古,尤其是以自然靈物為崇拜對象的早期匈奴,信奉無所不能的天神及自然靈物,並時常獻祭,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在此基點上,淳維及妺喜做出“安可配人,將許於天”的決定也就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