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妺喜,娰履癸親自組織的一場浩大出征無疾而終。因為妺喜,寡弱的有施氏躲過了致命一擊。所有功勞都應當歸於妺喜——回國都路上,妺喜就在身邊,盡管心情激奮萬般,癢不可耐,娰履癸還是小睡了一會兒,而且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一個人站在看不到頭的大海邊,成的飛鳥時而衝向蔚藍天空,時而深入海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這裏又是哪裏——再後來,不知出於何故,娰履癸竟然神使鬼差地向無際深水走去,想上岸卻身不由己,想呼救卻喊不出任何聲音……
娰履癸大叫一聲,猛然醒來,一臉冷汗。在自然靈物崇拜年代,娰履癸肯定不會小看這個夢——看了看依舊眉目含春的妺喜,心髒猛然抖動了一下。忍不住抱在懷裏,親了親摸了摸。
顛簸的車輦像是一艘激流中的船隻,娰履癸放開妺喜後,想到剛才的夢。吩咐奴隸叫終古近前。終古雖然一直失望和懊惱,但也不得不趕緊催馬奔到。聽了娰履癸的敘說,終古捋捋長及肚臍的白須,有模有樣地向娰履癸解釋道:“水,汪洋,身不由己沉下水,似乎是自溺的征兆。”
對此,姒履癸深信不疑——冥冥中的神諭當然要給予重視,這不是某個臣子的現場發言,而是上天暗示。神秘上天肯定有著無以倫比的力量,不管王者還是奴隸——娰履癸一陣黯然,思忖一會兒,又問終古道:“這夢有什麼不祥?怎樣才能破解?”
這時的終古似乎高高在上——太史掌管天象,肯定有著某種王者及其他人所不具備的超常能力。有鑒於此,終古肯定不會錯過這一次勸諫機會,隨即正色對娰履癸說:“自溺於水,如倒行於天。臣以為,這夢應當是上天對大王的一次警示,勸誡大王凡事謹慎,以祖宗國家為重”
聽了終古此話,姒履癸肯定也氣得七竅生煙。可娰履癸也清楚,這時候不但不能怒斥終古,反而要做出一副從善如流的姿態,笑了一聲說:“多年來,本王秉承先祖遺囑,勵精圖治,四方臣服,似乎沒有什麼過錯。”
說完,擺了一下手。終古歎息一聲,轉身退出。
回到都城,在美豔的妺喜麵前,娰履癸就把什麼神示、諫言忘在腦後,為討得妺喜歡心,公元前1721年,在洛陽以東建造了豪華的傾宮瑤台,日日與妺喜沉湎娛樂,不思朝政。發展到最後,竟然不滿足於一兩個人的淫樂,從各諸侯、方國當中挑了不少能飲善淫之人——據說,一次性像牛飲水一般喝酒的人就有三千多。喝醉後,男女赤身交媾,集體宣淫。
在這裏,有一個問題淳維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女人何以能有如此之大的本事?將酷愛酒色的“共主”娰履癸麻醉得如此徹底?要知道,一個女人再美麗,天長日久,可以盡掠天下美色的王者必定厭倦而棄之。為什麼唯獨妺喜不是如此的呢?難道說這個女人果真有著日日更新的非常能力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妺喜的真實身份就必然會遭到人們的猜疑。
3
眼見大廈將傾,國將不國,多次勸諫無效,苦悶之餘,太史終古被敵人策反,逃出斟尋,投靠了早就預謀推翻夏桀及其王朝的湯。大夫關龍逄倒很忠誠,絕不叛變,數次捧著黃圖冒死勸諫。無奈,姒履癸已色迷心竅,開始置之不理。一次發怒,下令要將關龍逄扔入蛇窟。關龍逄仰天長歎,為表忠心,捧著黃圖,從傾宮縱身跳下。
忠臣的忠大都麵目雷同,後世因襲前世。可對於姒履癸而言,一個人的逃和死構不成什麼,也不會就此醒悟。每日間,照樣和妺喜酒池肉林,在深宮公然宣淫,渾然忘了今夕何年,更遑論什麼王朝國家了。
妺喜呢,似乎比姒履癸還要瘋狂,可能是為了宣示某種欲望和信仰崇拜——令人在傾宮瑤台的照壁上,畫了好多與狼有關的掛圖:有正在交媾的,圍獵的,對月嚎叫的,打鬥的,生產的和奔跑的。這還不過癮,還在宮中建造了一座鬥獸場——這好像是娰履癸的絕活,未必是妺喜的主意。
另外設立鬥獸場,上空吊了一隻銅鼎,鼎裏站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誰要是打敗了老虎、牛和豹子,誰就可以獨占。可惜的是,先民雖然力大,但不可能人人都像娰履癸那樣力大無窮,每日葬身獸口著數以十記,鮮血如水,骨如木棒,將宮中下水道都堵了幾次。
娰履癸與妺喜的肆意淫樂,窮奢極欲,耗費肯定不小。錢從哪裏來,諸侯和方國首當其衝,盡管也還是從奴隸身上榨取,但那些國王和君主還是怨聲載道。對於財富和其他生存資源,無論是誰,都願意掌控在自己手中。
層層盤剝之後,倒黴的是底層奴隸,賦稅連年上漲,弄得奴隸們不堪忍受,可又不敢反抗,隻能背地裏咒罵——要是夏桀死了,哪怕陪葬都高興!民眾的憤恨到了不惜陪葬的地步,可見夏桀與妺喜罪孽之深,在民間的名聲有多糟糕。
夏桀如此作為,湯正求之不得,不管表麵如何,內心肯定竊喜不已。
湯的大臣伊尹把娰履癸的暴行和淫行編成順口溜,派人到各個方國和諸侯宣揚。沒幾年功夫,夏的幾個附屬國就都投到了湯的懷抱。
跑了終古,死了關龍逄,夏朝就再也沒有幾個忠直臣子了。
當然,還有娰履癸的兒子——肯定不隻淳維一個,可能還有很多,隻是沒有留下名字而已——眼看江山淪落,人心背向,大夏朝不保夕。作為繼承人之一或準繼承人,淳維肯定比誰都著急,都憂心如焚。
他不得不聯合家族勢力和親近的臣子,對娰履癸輪番勸諫——來說的多了,娰履癸幹脆不見,把皇子皇孫皇親們拒之宮外。嚴令護衛不得放進一個,繼續與妺喜一起,在傾宮極盡人間富貴與動物本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老百姓也知道,這事娰履癸一個人做不起來,妺喜也是罪魁禍首——就罵“這個沒廉恥的壞女人,死了肯定會變烏鴉或貓頭鷹”。這罵和罵娰履癸的不同,大概還是給妺喜留了點情麵——有點尊重女性和勸妺喜及早回頭的意味。可妺喜好像沒聽到,或者聽到了也像娰履癸一樣,依然故我。
從這一點看,有施氏進獻妺喜與娰履癸的用意,大致是世上所有的美人計差不多。
妺喜就是來禍害夏朝的,就是來迷亂娰履癸心竅的,就是要協助娰履癸把泱泱四百多年大夏朝搞成一鍋爛肉,人人痛恨,人人反叛,最終被取而代之。這一美人計的最大主謀可能是湯,或者他的智囊,有施氏國王不過做了一些配合工作而已。
大凡惡和所謂的壞,不僅要身體力行,且還要人推波助瀾。夏桀演繹的是末代之王的瘋狂墮落,自掘墳墓,湯奏響的是“天下無道,有德者居之”的顛覆之鍾。這兩個人的命運和事跡,幾乎成為了後世王朝更替的一個標準刻板。
4
淳維等人見娰履癸執迷不悟,朝野間反叛與詛咒之聲甚囂塵上,隻能圍坐一起唉聲歎氣。忽一日,關於妺喜出身問題成了人們議論的焦點。有人說,這女人是妖精轉世,抑或上天派來的邪惡神靈,專門來摧毀大夏江山的。這話最大可能出自太史終古之口,唯有他說話,才能使人深信不疑。
可是,關於妺喜的出身,也不可能隻有一個版本。
分散各地的諸侯和方國也有自己的太史或者巫師,能力大小、思維方式和風俗習慣的不同,導致了更多的猜測和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