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匈奴1(3 / 3)

15、在匈奴曆史上,淳維、妺喜、娰履癸及頭曼都可圈可點——淳維(或獯鬻)率殘眾北徙之後的高原曆程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呢?被列為“孽嬖”果真是有施氏國王親女嗎?倘若真是湯滅夏的棋子之一,那麼,夏亡後,她該被湯“妥善安置”,而不會就此沒了下落。再者,妺喜也一定與“妻桀之眾妾”的獯鬻或淳維有著非同尋常的一段經曆。

娰履癸也果真是一個荒淫無道的暴君嗎,以他的霸道性格,何以流放南巢後三年鬱鬱而死?頭曼,匈奴汗國承上啟下的一代單於,在他任內,雖遭蒙恬重擊,但趁秦兼並六國的空擋,帶領匈奴逐步走向強盛,為冒頓在蒙古高原開創的鼎盛事業奠定了基礎。他的被殺更多地包含了“自甘身受”的獻身意味。冒頓也有可愛的一麵,如劉邦死後其對呂雉的書信調戲(“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願以所有,易其所無。”)似乎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少公子抑或心無遮攔的孩童,叫人忍俊不禁,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了某種輕鬆和愉悅。老上單於對大月氏的打擊,不僅將這一宿仇之國驅逐出今天的甘肅河西走廊,且引發了西域乃至中亞地區一係列民族大遷徙。他取月氏王頭顱作酒器的殘忍,與斯基泰人、薩爾馬特人喜歡用人頭骨作飾品的傳統一脈相承。

可匈奴到底是怎樣的民族呢?威格爾說“他們身材矮而粗壯,頭大而圓,闊臉,顴骨高,鼻翼寬,上胡須濃密,而頷下僅有一小撮硬須,長長的耳垂上穿著孔,佩戴著一隻大耳環。頭部除了頭頂上留著一束頭發外,其餘部分都剃光,厚厚的眉毛,杏眼,目光炯炯有神。”在歐洲人那裏,匈奴被形容得更加醜陋、粗鄙和殘忍,他們對匈奴像噩夢一樣厭惡。而東方匈奴,他們逐水草而居,以射獵禽獸維持生活;平時習戰術,慣於征伐。他們由單於統帥,“下設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如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戶,大者萬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諸大臣皆世官。”(《史記》)

據說,這一政體也出自冒頓手筆。他們每年三次舉行大的聚會,也叫會盟製度,用以祭拜天神及祖宗,課校人畜及商議部落大事。他們的聖物是後來被霍去病在焉支山奪去的祭天金人——他們有著父死子可妻其後母,兄終弟妻其嫂,弟亡兄妻弟妻的傳統,“苟利所在,不知禮義”。他們善待亡者,實行安葬同伴屍體者可得亡者財產妻室及奴隸的獎勵措施。單於死了也有奴隸陪葬,還有牛馬羊及陶瓷和銅製品,單於的棺槨由金、銅鐵及木材構成,墳墓深數丈,為防敵人盜墓,掩埋後隨即踏平。據說,阿提拉的墳墓工程更為浩大,好像截斷萊茵河上遊的大河,安葬之後,再放水衝刷,至今無人探得它的具體方位。

南匈奴內融後,其後裔雖有過數次建國與重新崛起的欲望,但時不我與,力量的寡弱和自身智慧的欠缺、凝聚力的逐漸喪失,隻是在中原地區像自燃自滅的星星之火——最終融入華夏民族之中。今天,他們的後裔大致分布在今陝西、河南及山西等部分地區,還有朝鮮和越南等地。其中有宇文氏、呼延氏、劉氏及萬俟氏等。當然,至今也有人自稱是匈奴的後裔。但誰也拿不出可資說明的鐵證。

但不管怎麼說,匈奴畢竟存在過,是華夏民族一支。在紀元前和公元4世紀,在人類曆史上進行過精絕而又悲愴的表演——他們對以自然靈物崇拜為主,對薩滿無比寵信;當然,這些行蹤詭秘的巫師們時常會參與匈奴內部政治鬥爭,並扮演重要角色。他們是蒙古高原的先驅,是遊牧民族的最彪悍的先祖之一,也是傳奇時代的積極參與者和演出者。

他們是引發中亞及歐洲大陸民族大遷徙的強力發動機,是在西漢曆史時期形成鮮明對照的政治力量和軍事集團。他們在中國王朝的北部邊疆乃至今天中國大部分版圖上留下了閃電一樣的深刻足跡,盡管這些痕跡現在已經無跡可尋。——這麼多年來,我不知自己為什麼對匈奴有著這麼深厚的興趣,幾乎看遍了所有與之有關的書籍及影視資料。並動筆寫了許多基於曆史記載和個人猜想的文字——任何曆史也都是當代史,任何亡者也都是生者。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熱衷於這一個消失的民族,但有一定非常明晰,那就是:一個對待曆史及其每一個過往者的態度,就是他對個己生命、現實境遇乃至世界本身的態度。

令人倍感蹊蹺的是,內融的南匈奴後裔在公元431年——以最後建立的小國北涼亡於柔然帝國而宣告消失;公元453年,亦即阿提拉亡後一年,其不同閼氏所生的子孫在爭權奪利的內耗中分崩離析,最終毀滅於入侵的汪逹爾部落。兩者前後相距不過12年,且一在東,一在西,其間的路程何止五千裏?匈奴的這種命運——究竟蘊含了怎麼樣的玄機和奧妙呢?南匈奴最後的王國——夏,似乎是對其大夏先祖的一種回應;“上帝之鞭”阿提拉暴亡於婚床上——死因至今是一個謎。

南匈奴末期的劉元海(劉淵)、赫連勃勃和沮渠蒙遜都是當世奇才,但由於缺乏政治上的清醒、軍事上的連續性,也因為急功近利、耽於享樂,致使這三個由匈奴人建立的王朝勃興迅即、敗亡也速。他們都是漢文化的熱愛者及受益者,他們對匈奴乃至大禹的家族認同和思想歸屬,強烈過任何曆史時期。從夏後氏“苗裔”淳維遠走北野,至最後一個匈奴政權北涼沮渠安周在高昌被柔然大軍擊滅,匈奴在東方——北部邊地、蒙古高原和新疆等地若隱若現了2150年。自北魏後,匈奴在東方倏然消失,更多的生者融入到華夏民族之中,成為漢字曆史上一道漸行漸遠的光束,一個猜想不盡的傳奇。一個時時都像夢魘一般在人類曆史檔案中展開的蒼茫畫卷。

本書既有評論式的線條勾勒,又有較為深入的曆史及人性思考,部分章節采取場景複原方式,對某些人物及場景進行了力求逼真的刻繪,力求以恢複曆史原貌,使閱讀更為清晰確切。本書的寫作,得益於司馬遷、班固、範曄、魏收、勒內·格魯塞、錢穆、於格叔侄等大師、先賢的豐厚啟發;也得益於譚其驤、王柏靈等今人的書麵饋贈。得到了伍紹東等人的切實意見;花城出版社溫文認先生給予了及時、盡心的幫助和指導,使這本書有機會麵世。這裏一並致以由衷敬意和謝意。因學識及其他方麵的原因,肯定有不少疏漏與錯訛處,恭請師長及朋友們批評惠正。作者信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