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訪談錄
作者簡介:陳勇,1963年2月出生,著有《在水一方》等小小說集九部,《鼓手》等文學評論集五部。係中國作協會員,小小說作家網理論與批評專欄特邀評論家。
任曉燕(《百花園·小小說原創版》副主編,以下簡稱任):陳勇先生,作為創作力旺盛的思考型作家,您的文學創作走過了一段坎坷曲折的道路。您對寫作有自己獨到的心得體會。從您的小小說作品,評論和隨筆中,也能看出您追求文學理想的努力。請您談談近期的寫作與思考。
陳 勇(以下簡稱陳):您概括的很準確。一個作家首先應當是思想家。我十分欣賞法國哲學家笛卡爾那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在連續出版了《在水一方》等九部小小說集後,我便開始進行認真地思考:下一步文學之路該怎麼走?思考的結果,決定寫評論。之所以寫評論,目的有三:一、1980年嚐試寫小說,我就對評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逛書店時,既買小說集,也買評論集。在寫小說的同時,我比較係統地學習了文學理論專著,仔細地進行了一些理論思考,結合創作實踐,寫了一些評論文章,有的收入書中,有的在中國作協會刊《作家通訊》、《百花園》、《寫作》、《小小說月刊》、《短篇小說》、《金山》、澳大利亞《漢聲》等刊物發表,產生了一定影響。二、當小小說達到一定數量後,應當給自己留下一段時間充電,使創作有一定的沉澱期。這樣,拳頭縮回來再打出去,力量會更大一些。三、當下小小說評論,在創作技法總結與探索,作家研究等方麵,取得了明顯成績。但在具體文本解讀方麵,做得還遠遠不夠。單篇小小說評論有一些,但結集的很少,一至六屆全國小小說獲獎作品,尚沒有評論。另外,恕我直言,眼下的小小說評論,鮮花掌聲太多,一針見血的評論太少。這是一種極不正常的現象。長此以往,將嚴重影響小小說的進一步發展與繁榮。我試圖在一至六屆全國小小說獲獎作品評論集中,改變一下這種狀況,發出一點自己的聲音。2008年10月18日,小小說作家網開辟了我的評論專欄,《鼓手》等評論集裏麵的文章相繼發表,反響不錯。有的網友說,看了陳勇評論想看原作;有的網友說,看了陳勇評論後覺得很過癮。對於我個別批評意見較多的評論文章,絕大多數獲獎者和讀者表示理解,這些頗令我感動與欣慰。
任:您認為生活與創作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其中想象力和虛構能力起著怎樣的作用?小小說家如何突破自己的生活局限?沒有見過或經曆的東西可以寫嗎?
陳:社會生活是文學創作的唯一源泉,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不過,在我看來僅僅有生活是不夠的。對於作家來說,除了生活積累外,還應當有感情積累和知識積累,掌握一定的寫作技巧。當然,悟性與天賦也很重要。這裏要特別說一下感情積累。小小說家對此似乎認識不夠。茅盾文學獎獲得者、《塵埃落定》作者阿來說過一句頗有見地的話:“小說的深度取決於感情的深度。”當然,他是就長篇小說而言的。我想,這話也同樣適合小小說創作。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也需要日積月累。
想象力是文學與生俱來的根本性特質。沒有想象力,文學的存續將失去生命的基礎。沒有想象力,文學將淪為社會生活一般性的文字記錄和寫照,文學非但不可能重返社會生活的中心地帶,而且很可能是文學大陸逐漸沉降的開始。
魯迅先生說過:“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拚湊起來的角色。”
采取魯迅先生所說的典型化手法創作,需要有很強的想象力和虛構能力。想象力和虛構能力既有聯係,又有區別。一般來說,想象力豐富的人,虛構能力也比較強,反之亦然。
人即使活上一百歲,也不可能事事親生經曆。因此,間接經驗對小小說寫作就顯得非常重要。間接經驗主要來自兩個方麵:一是書本知識,二是道聽途說。我手頭有幾十個筆記本,專門記載道聽途說的東西。
我憑《監利縣誌》幾百字的介紹,以家鄉老江河為背景,寫了一部十幾萬字的小小說集《在水一方》,受到美國教授穆愛莉和讀者的好評。
可見,沒有見過或經曆過的東西,同樣可以寫,並且寫得好。當然,在寫作時,我調動了我以前生活積累,感情積累和知識積累。
任:在您的許多篇小小說中,《胭脂河》成了一個難忘的背景,河畔發生了許多曲折動人的故事,這條胭脂河似乎折射了時代和人物命運的變遷。這個地方是象征還是真實存在?它對您的小小說有什麼意義?
陳:胭脂河位於我的故鄉###湖北監利北部,相傳元未陳友諒駐兵於此,曾“以此河漁利,充侍薑胭脂費”,故此得名。
雖然胭脂河是真實存在的,但我在寫作時,並未囿於家鄉的人和事,而是借此表達我對社會與人生的看法與思考,並賦予它一種象征意義。
與前麵幾部集子不同,《胭脂河畔》全部寫得是普普通通的人,其中,女性占了較大篇幅。在我筆下,女性幾乎都是美人。從《詩經》和屈騷開始,中國文人就有一種美人情結,美人寄托著文人們的政治理想,慰藉著文人們鬱悶的內心。與眾不同的是,我筆下的美人,不是自我理想的一種替代,不是肮髒現實生活的對立麵,不是庸俗生活的敵人,而是活生生的現實中人,都有生活原型,或多或少有生活的影子。我除了描繪美人的外表美,更注重美人內心深處的刻畫,挖掘她們身上原始的原生態的美,展示她們獨特的明眸善睞風情萬種的人性美。美人理想的確立,是對平庸現實的一種挑戰,所謂美人情結,實質上就是一種渴望崇高、向往純潔、追求美好的精神。
顧建新教授在為我的小小說集《鳳凰涅槃》作序時,為我的創作劃分了三個階段:奮勇、沉勇、智勇。這種劃分是有一定道理的。
《胭脂河畔》標誌著我的第一階段,即寫實階段的結束,第二階段,即象征主義探索的開始。因此,《胭脂河畔》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意義是很大的。
任:小小說寫作應該屬於形象思維,而文學評論則是邏輯思維,前者是感性的,後者是理性的。據我所知,在小小說界這樣的小小說作家屈指可數。在創作過程中,您是如何進行角色轉換的?雙棲寫作是否能帶來相得益彰?
陳:我的小小說力求寫出我對人生與社會獨特的看法與體驗,力求每篇有一點新意。在寫小說時,我常常處於亢奮之中,寫到忘情時,或開懷大笑,或手舞足蹈。而一旦寫評論,我會立馬變了一個人似的,正襟危坐,凝眸深思,不苟言笑,極其嚴肅。不過,人的情緒有時候難以一下子轉變過來。遇到此種情況,我便小小說和評論交叉寫作。
創作與評論對我來說,是相得益彰的。
我發表了1000多篇小小說,出版了九部小小說集,《老人與狗》、《魚鷹》、《神秘的派克鋼筆》等幾十篇小小說獲全國大獎,《老人與狗》還入選了《中國新文學大係1976—2000·微型小說卷》。這些,對於我寫評論,是一大筆寶貴的精神財富。這樣,我的評論就建立在豐富的創作實踐經驗之上,使之更有針對性,能談到點子上,而非空對空。換句話說,我的評論是從實踐到理論,再用理論指導實踐,而非從理論到理論,再用理論指導理論。反過來說,寫評論,能夠從評論的層麵來觀照創作,通過對別人作品優劣的剖析,從而聯想到自己的作品,更能發現自己創作中的經驗與問題,並對症下藥加以解決。同時,還可以舉一反三,由麵到點,超前發現自己存在的不足,從而防微杜漸,起到預防作用。
我為文學而生
(代後記)
陳勇創作簡介:
陳勇,筆名,秋水,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國際文學藝術家協會會員。1963年2月出生,1985年8月畢業於湖北電大中文係。1998年以來,連續出版《在水一方》等微型小說集九部,《聲音》等文學評論五部,《老人與狗》、《魚鷹》、《神秘的派克鋼筆》、《征婚啟事的時代變遷》等二十幾篇作品獲全國大獎。2008年10月18日,小小說作家網開辟陳勇評論專欄。2009年1月16日,湖北作家網文學鄂軍作家專欄推介陳勇。2009年4月25日,湖北作協在武昌召開陳勇作品研討會,中國現代文學館收藏了陳勇作品研討會影像資料,錄音,與會人員照片。文學評論集《聲音》參評第五屆魯迅文學獎。
江:陳勇老師您好。很高興您能接受采訪。據說您想用畢生精力寫100本書?
陳:我以前曾提出過一個響亮的口號: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出百部書。這是最高目標。最低目標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出三十本書,其中,微型小說占三分之一,評論占三分二。我想,經過我的不懈努力,這個目標是有可能實現的。
江:能否談談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涉足小小說創作和理論研究的?期間有沒有遇到挫折,有什麼心得體會與大家分享?
陳:1989年8月29日,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滿目陰霾、痛定思痛的日子。勞累終身的慈父,突發腦溢血,五日後逝世。一時間,痛失父親的悲哀,品評人情的冷暖;還有那既繁且雜的家政,一陣陣地撞擊著我的心靈,一天天地灼傷我的思維。此情此景,讓我深感迷惘而精神難振:老母要贍養,兄妹要就業,自己要成家……。此時此刻,我也感立馬成就而欲秉承父誌。用康群的話說:“一種懷念與傾訴的欲望迅疾湧向筆端,化為了真情的文字,這就是他的處女作《父為媒》。”從此,文學創作成了我心靈的寄托與支撐,我開始了苦澀而艱辛的跋涉。我的第一部文學評論集《帶刺玫瑰》,於2003年由中國社會出版社出版。湖北監利文聯主席袁呈彥在《談陳勇的文學評論》序中總結了我寫評論的三個原因:“一是古道熱腸,樂於助人的文人品格。二是推介文學新人,全力扶持培養文學新人。三是出自於他的社會責任感。”當然,《帶刺玫瑰》是綜合評論集,既有長中短篇小說評論,也有詩歌、散文、報告文學評論,還有小小說評論。真正從事小小說評論,是2006年。2007年中國文化出版社出版了我著首屆全國小小說獲獎作品評論集《號角》,2008年中國文化出版社出版了我著第三屆全國小小說獲獎作品評論集《鼓手》,2009年內蒙古出版社出版了我著第二屆全國小小說獲獎作品評論集《聲音》。目前,我著《中國當代微型小說百家論》和《中國新文學大係1976—2000·微型小說卷》評論集《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已殺青,即將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