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柳如絮一如往常準時地前往看護室,昨晚的失眠帶來了兩個微腫的熊貓眼以及不舒服的幹澀感覺,她揉了揉眼睛,這樣的小動作也不能使她錯過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那些評頭論足的眼神,從離開房間時起,就不停地在她身邊出現,他們在談論她,她敢斷言,心裏冒出了稍微的好奇。他們在說什麼?她想知道,但沒有人能告訴她。在這裏,她沒有朋友,除了學長。

她決定不理會這些,目不斜視地繼續她的路,直到一個助理叫住了她:“柳醫生。”

回頭,見他帶著客套的微笑,“吳醫生讓我帶話給你。他一早趕去日本了,回程時間不確定,這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的話讓如絮愕然。

昨晚一夜的失眠,她整理了所有,應該忘記的和必須忘記的,統統地藏進了深處,就像三年前一樣,封印。

但,他走了。

意味著,他和她不可能回到原來的起點。

些微的失神後,很快,她恢複了淡然的神態,淺笑地點頭,“知道了。謝謝。”

她轉身離開,故作輕鬆卻有些失措,她認為,自己一直是個自製力不錯的人,不會輕易將喜怒哀樂曬在臉上,但此刻,一股熱流失控地衝出了眼眶。

*

偷偷地抹了抹眼睛,如絮透過玻璃,女孩已經醒了,一個護理正在給她洗漱。

深吸一口氣,她擠了些微笑,推門而進,“早上好。今天感覺怎樣?”

女孩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美麗的如春日的無憂花,也預示著,她已經擺脫了昨天的陰影。

她理了理心緒,真心地笑,“看來是很不錯。”轉身準備端上女孩的早餐。

“姐姐------”

“什麼?”如絮驚訝地轉身,她不會是聽錯了嗎?是女孩開口說話了嗎?她盯著女孩,女孩笑著,再轉向護理,護理也和她一樣,正激動地向她點頭。

如絮抓住女孩的手,“你能說話了?”

“嗯”女孩點點頭,“浩寧-------來了嗎?”

如絮皺了皺眉,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正常。這個名字讓她很反感,但女孩的表情卻相反,是一種期待,一種渴望,昨天他怎麼對待女孩,難道她不記得了嗎?

“誰?浩寧?”

“對。------他是我的朋友。他說我們認識。-----他還告訴我,我的名字叫小白。”

“小白?”如絮覺得可笑,一定是那個痞子在瞎掰,但女孩純真地把這一切都當了真,她也隻好將錯就錯,“你記得他和你說的話?所有的。”

“嗯”

“能-------說給我聽嗎?”她小心地問,心裏微微擔憂,她想知道浩寧都對女孩做了什麼,卻又害怕讓她想起受刺激的一幕。

小白沒有遲疑,愉快地回憶。

果然,她把受刺激的一幕忘記了。就像我們挑水果一樣,留下好的,丟掉爛的。如絮不由地羨慕她。聽小白的話,任浩寧的言行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他對她,卻並不是這樣,或許他討厭她,亦如她討厭他一樣。但一切都過去了,他們不會再有什麼交集,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如絮自信地撇撇嘴,他不是什麼好人,那樣的人能像小白說的那麼正常才怪?也許,小白隻是忘記了。

“姐姐。”

“嗯。”

“浩寧今天會來嗎?”

他就那麼好嗎?值得她如此牽掛,或許又用上了騙女孩的一套,花花公子的秉性到哪裏都改不了的。聽說,那個家夥也離開這裏了。他不在正好,省得遇到了尷尬,但如果小白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看到她一臉期待的樣子,如絮隻好善意地撒謊。

“嗯。我不大知道。他大概很忙。有一大攤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如果有空,他一定會趕來的。”或許他正摟著一大群女人快活也不一定,那又關她什麼事。

“原來他那麼忙。可我-----好悶。姐姐。你帶我去走走,好嗎?”小白迫切的問。

也好。這麼多天,她該悶壞了。如絮點了點頭。或許,她自己也需要。

*

天空很晴朗。海麵像一塊巨大藍色緞子,在微風中輕輕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