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嬸說:“是嗎?我怎麼沒聽說?”
我娘說:“有人聽你親口說的,你這會兒又裝憨!”
我堂叔火了,躥到我堂嬸麵前“啪啪”給她兩耳光:“你這個賤嘴騾子!你就知道胡唚!你瞎說個啥呀?我揍死個你!”
我堂嬸退後兩步,捂著腮幫子說:“說就說了,反正早晚都得知道!這也不是俺要頂的,是人家書記安排的!”
我娘說:“書記安排的?還不是你閨女脫褲子掙來的!”
我堂嬸針鋒相對:“你別嚼舌頭!俺閨女脫褲子,誰看見啦?還不知誰家閨女脫褲子呢,一脫脫了好幾年,到頭來叫人家弄大了肚子!”
這話讓我們又羞又惱。我們這才明白在上大學這件事上,誰用的手段也不高級。我娘站在那裏直喘粗氣,我爹軟下話茬兒說道:“他叔,他嬸子,咱們別自己罵自己啦,咱兩家誰也是想叫小孩往好處奔。可是,這總得分個先來後到吧?喜子這事,書記已經答應了兩年了,村裏老老少少沒有不知道的,怎麼能半道上又毀了呢?你家小紅還小,叫她再晚兩年不行麼?”
我堂嬸說:“不行!眼下她還小,可是再過七年她多大啦?就老啦!”
我娘說:“她年齡大一點就大一點,總不能叫俺喜子打莊戶吧?”
我堂嬸說:“打不打莊戶俺說了不算,有本事找書記說去!”
我見在她這裏說不通,就去了屋裏。
葉從紅正坐在那裏。見我進來,她隻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又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我說:“從紅妹妹,外邊大人們爭競的你也都聽見了,你是什麼想法?”
葉從紅掐著手指甲不吭聲。
我催問道:“你說話呀!”
葉從紅掐著手指甲開口了:“說什麼?反正那大學誰也想上。”
我說:“誰都想上這不錯,可是你不能把我頂下去呀!”
葉從紅說:“反正大學名額兩年才一個,五年後的那個,不是你去就是我去,你去找書記說吧!他叫誰去誰就去,我沒意見。”
她這麼說,給了我一點點希望,同時也給了我這樣的信息:書記一定是明確地給了她承諾,讓她覺得有足夠的把握。
我沒法再說什麼,便走出屋子,拉上爹娘回家了。
剛回到家,就聽池長耐在河南崖開始喊話了。他喊話的內容是,最近幾天,村裏接連發生有人在夜間出去偷地瓜的事件,警告那些壞人要趕快住手,不然的話就得嚐嚐無產階級專政鐵拳頭的滋味。
我爹我娘一邊聽一邊罵:偷點地瓜算啥,偷人家大閨女的人才該死哩!
我知道池長耐喊話的習慣,他隻要站在河南崖一開口,至少要喊上半個鍾頭。我想趁這機會找蘿卜花說說這件事情,讓她給幫幫忙。雖然我對她討厭至極,但事到如今我顧不上別的了。
我把這想法對爹娘說了說,他們讓我快去。於是,我就趁夜色出了門,直奔池長耐的家裏。
蘿卜花正一個人在院裏閑坐,見我來了喜出望外:“啊呀你來了?想我了是不?”說著就撲上來將我猛地抱住。
我急忙掙脫她說:“我有急事想跟你說,你快坐下!”
蘿卜花一愣,急忙坐下問:“什麼事?什麼事?”
我說:“你知道不知道書記不叫我去上大學啦?”
蘿卜花瞪大兩眼道:“不知道呀!不叫你去他叫誰去?”
我說:“叫葉從紅去。這是葉從紅的娘親口向人講的。”
蘿卜花將拳頭往膝蓋上一捶:“我日他奶奶!我看他們兩人整天黏糊在一塊兒,跟狗掉秧子似的,還真出事兒了!這個小葉從紅,看我不拿刀把她的屄給戳爛!”
戳爛什麼那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把那個名額再爭回來。我說:“你也不要跟他鬧,隻要跟他好好說說,叫他再把名額安在我頭上就行。”
蘿卜花說:“當然得安在你的頭上!這個驢屌操的,他在我身上軟不拉遝沒有本事,就是日大閨女有本事!仗著手裏有叫人上大學的權利,日了一個又一個!”
我一聽這話特別刺耳,心裏有氣,就坐在那裏不吭聲了。
蘿卜花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拉一拉靠近我,拍拍我的腮幫子小聲說:“放心,就憑咱倆好過幾回,我也得幫你。走,跟我到屋裏去!”
我急忙說:“那可不行,老池說回來就回來。”
蘿卜花說:“你沒聽見他正在河南崖學驢叫?來來來,快點兒!”
她三拽兩拽,就把我拽到屋裏去了。
屋裏黑古隆咚,她進去後也沒點燈,而是回身將我一抱。
後來,我聽見池長耐結束了他的喊話,河南崖重又靜寂無聲,急忙抽身而退。我臨走時,還沒忘了囑咐一句:“你可得好好說說呀!”
蘿卜花說:“你放心吧,等他回來我就說,你快走吧!”
我走出院門,便聽見了從街那頭傳來的池長耐的咳嗽聲。我心跳得像打鼓,急忙閃到牆角,悄悄去了他家院牆的另一邊。
我想聽聽蘿卜花勸說的結果。
池長耐一邊咳嗽一邊走進了院門。他高門大嗓地說:“茶呢?快倒茶,幹死我了!”
蘿卜花應變能力也真快,這時陰陽怪氣地說:“幹死你了,回家喝茶幹啥,去喝大閨女尿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