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長耐幹咳了一聲說:“你又胡唚!”
蘿卜花說:“胡唚不胡唚的,是誰天天喝大閨女尿,還叫人家去上大學,把人家喜子給頂下來了?”
池長耐問:“你聽誰說的?”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蘿卜花卻說:“誰說的?全村人都在說!這是葉從紅她娘自己向人編的!”
池長耐說:“你信她幹啥,沒這事!”
蘿卜花說:“人家自己都說出來了,你自己還說沒這事!老池我跟你說,你把葉從粉日了好幾年,人家一走你就變卦啦?那葉從紅的小屄比她的還緊是不是?你跟她睡吧,你叫他上大學吧,我明天就拿剪子去把她給戳爛!”
池長耐厲聲道:“你敢!”
蘿卜花說:“你看我敢不敢!我不把她戳成肉泥我不是俺娘養的!”
院裏傳來“啪啪”的幾聲,接著是蘿卜花的哭聲,看來是池長耐動手了。
池長耐氣咻咻地說:“看你瞎眼擠巴著這個熊樣,還挓挲了你了!我跟你說,我喜歡誰就是誰,我叫誰上大學誰就去上大學!你鬧吧,你敢鬧的話,我明天就去公社跟你離婚!民政助理是我酒友,我說辦他就給辦!”
蘿卜花光在那裏哭,一句話也不再說。看來,她是被嚇住了,被製服了。
我在外邊聽到這裏,軟塌塌地歪到了牆上。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爹娘問我怎麼樣,我說:“還能怎麼樣?蘿卜花叫池長耐揍了兩下,連一聲屁都不敢放了。”爹娘一聽,都在那裏搖頭歎氣。
我娘歎過兩聲說:“別沒辦法了,明天去叫你姐吧。”
我爹說:“對,叫你姐回來找池長耐問問,興許還有門兒。”
我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就說:“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第二天早晨,我簡單吃了一點飯,便踏上了去杮子園的路。由於走得火急,到了我姐家大概隻有十點多鍾。進門一看,我姐不在,隻有他婆婆自己在家。我問我姐呢,她說和我姐夫到隊裏幹活去了。老太太問找我姐有什麼事,我撒謊說我娘有病,想叫她回去看看。老太太便到地裏找我姐去了。
我姐從地裏回來了,但身後還跟了我姐夫。我姐一進門便問:“咱娘怎麼啦?怎麼啦?”
我說:“這幾天不願吃飯,光害心口窩疼,想叫你回去看看。”
我姐夫對我姐說:“吃過午飯回去一趟吧,我也跟你一塊兒。”
我一聽急了,如果這個驢熊回去,事情還能辦好?我見老太太到廚房做飯去了,便走到屋裏跟我姐和我姐夫說了實話。
我姐一聽,眼淚立即下來了。她嗚嗚哭著罵道:“這個雜種羔子,他真幹得出來呀!我非找他問個明白不可!”
我姐夫說:“是得問問,咱們吃過飯就走!”
我姐說:“這事不用你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姐夫瞪著眼說:“你又想跟他胡混是不是?”
我姐說:“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胡思亂想幹啥?那池長耐早跟葉從紅打得火熱,他要是對我還有一點點情分,還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姐夫點著頭說:“好好好,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悶悶地坐了一會兒,老太太便把飯做好了。我因為餓了,一氣吃了兩個煎餅。我姐連半個也沒吃下,就站起身來催我上路。
我們走了一路,我姐也罵了一路。她罵池長耐,也罵葉從紅,說他們狼狽為奸,合起夥來害人。她咒他們死不出好死,今天晚上就“咯嘣”一聲斷命。她直罵得兩個嘴角都貯滿白沫,活賽一個潑婦。
走到村邊,日頭還沒落山,社員們還沒收工。看見我們姐弟倆一塊兒回來,在地裏幹活的人都直起腰來看我們。我仿佛覺得,他們都知道了我的失敗,都在等著看我家的笑話,於是羞愧滿麵,隻管低頭急走。扭頭看一眼我姐,她臉上也不好看,本來白晰紅潤的一張竟臉透出了青紫顏色。
回到家裏,母女倆相見,又掉了一陣眼淚,又齊聲罵起池長耐和葉從紅,直罵到我爹收工回來。
我說:“光罵中什麼用?商量一下怎麼去找吧。”
我們一家這才坐下,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起來。商量了一會兒,決定用這麼一種方式:等晚上我把池長耐叫來,讓我姐和他在家裏談。
把這事定下後,我爹我娘囑咐我姐,等和池長耐見了麵,千萬別一上來就罵,把事情辦僵了。還是要忍住氣,問他到底把大學生怎麼安排的。如果咱喜子還在數兒,那咱們什麼也不必說了;如果已經叫他剔出來了,那就要跟他理論理論。反正不管怎麼樣,還是得想辦法讓他安排喜子上學。我姐點點頭答應著。
吃完了飯,天已經黑了下來,我便要去叫池長耐。我姐卻說:“等一下,我梳梳頭洗洗臉。”說罷,她便找了香皂,去院裏水缸邊洗了起來。洗完,又回到她昔日的閨房梳理起頭發。我看見她做出這種準備,心裏又煩躁起來。我知道我姐的良苦用心,也明白這舉動的可恥,但轉念一想,除了這一招,我們家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姐終於收拾好了,走到堂屋門口對我說:“喜子,你去叫吧。”
我答應一聲,剛要往外走,卻聽牆上的小喇叭裏突然響起了一種怪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