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連家,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無處可去。
站在大街上看著茫茫人海,內心裏失落的空虛感無法抑製。眼淚流了又幹,身心疲憊到無力支撐我繼續走下去。四肢冰涼,頭腦沉重到連方向都不想辨認。
這樣一直走著,走著。
等華燈初上的時候,我竟然走到了市中心醫院。
苦笑著,原來到最後,我無法放下也無法不去依賴的,始終還是我的兄弟。那一年發過的誓言,在心中灼熱,無論是我守護他們,還是他們守護於我。這樣的命運共同體,恐怕是在經曆過辛酸之後的我,最為需要的。哪怕隻是他們的一句話,都能給我帶來最大的撫慰。我迫切的,期望能見到邊真。
連逸之或許還稍有良心,並未因為耍弄我而撤去對邊真治療的費用支持。
雖然還未找到合適的腎,但邊真一直可以進行透析,倒也性命無憂。
“你同連墨怎麼樣了?”避無可避,邊真還是提到了這個問題。
“我們……分手了。”假裝灑脫,我轉過頭去倒水,其實還是害怕邊真看出來我的難過,“還是性格不適合呢,畢竟對方上大家族的孩子。”
邊真輕輕歎了口氣,“你前陣不在的時候,他來探望過我很多次。”
我吃了一驚,“是嗎,他沒對我說過。”
“他告訴我,你們五月就結婚,到時候會想辦法帶我去婚禮現場,給你個驚喜。”
努力睜大眼睛,雖然有些哽咽了,但還是忍著沒落下淚來,“這樣啊,那個……是他一廂情願的,我隻要有你和房軍軍就夠了。”
邊真搖搖頭,“別當我是傻子,隨心。雖然我在醫院裏,雖然我躺著無法出去,可我什麼都知道。你的每一句話,連微笑的一個動作,我都能看出你在想什麼。我當然知道,連墨雖然愛你,但是眼下還是無法負擔我的醫療費,能做到這一切的一定另有其人,隻是你不肯說,我當然也不問。”
“你猜到了呀。”我將熱水放在桌子上,雙手在膝蓋上用力壓著,“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我就是為了他的錢。這跟以前當‘野鴿’沒什麼兩樣吧,還不都是為了錢。隻不過這回我想賺票大的,結果不小心把自己給栽進去了。”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珠子就滴答滴答落下來,將膝蓋上的那片褲子,濕了個一塌糊塗。
邊真將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放在我的手上,“別哭……別哭……”
可是我忍不住啊,內心裏翻江倒海的,一片混亂。
我就是想哭,忍耐不住的想哭,想將一切悲傷的情緒都用眼淚發泄出來。我的懊惱,我的悔恨,我對連墨一點點積攢起的依賴和愛,因為邊真在這裏,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哭出來。
“哎……這跟從前是不一樣的,”邊真的手指冰涼,頓了頓,忽然開始回憶,“還記得聖光寺嗎?那有個老和尚,有回我去買香,你們都不在,那老和尚在念經。開始我也沒在意,後來他念的起勁,我就聽了一會。”
我將身子半趴在邊真的床上,盡量不去壓著他,然後將眼淚在被子上蹭幹,聽他說話。
“那和尚吐字含糊,我也聽不大清楚,於是便走過去問他說了些什麼。和尚說,‘這隻是佛家典故,我方才念的是《佛說鹿母經》’。他予我將那經文又念了一次,他念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很平靜。好象外間的事物與我都無關了,雖然那經文還是冗長難懂,但有一句話,不知為何我卻記憶清晰。”
“什麼話?”
“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會合有別離,無常難得久。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