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世間有八苦七難。

八苦當為,“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七難又有四種說法,我和邊真房軍軍討論過很久,最終覺得,人生七難最貼切當是,“王難、賊難、火難、水難、羅刹難、荼枳儞鬼難、毒藥難”。

然而此刻對我,這七難又都不貼切了。

我攬著連逸之的胳膊,盡量挺直腰背,腳下似乎磨起了水泡,卻不敢一點顛簸。要微笑看向四麵八方,隨時微微點頭與各界人士打招呼。

因為今夜,我是連逸之的女伴。

我從未來過這樣的酒會,這就是貴族們的生活方式吧。奢侈的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攀比,說虛偽的客套話。我心裏極其厭惡,但我不得不表現出歡喜的樣子,我不可以丟連逸之的臉。

“不喜歡對吧。”連逸之拿了香檳給我,然後附在我耳側說,“我也不喜歡,不過,有錢人的世界就是這樣。”

我笑著看他轉身便繼續跟有錢人談論投資,談九七年時金融風暴帶來的影響,誇獎貴婦人身上的名貴,心裏暗暗佩服他的圓滑世故。我借口透氣,走到小陽台上去看夜景,半倚在平台角落的欄杆上吹冷風。

冷風吹久了,漸漸有些清醒,我向旁的看去,沒想到發現兩個小陽台中間正好個半伸出來似乎是放空調的平台。許是喝多了香檳導致我十分興奮,竟然脫掉高跟鞋,從陽台上翻了過去。然後穩穩落在小平台上,伸出腳來回晃著。大口呼吸新鮮的口氣,與室內的浮華熱鬧成了兩個世界。

“如果我是你,就選擇上來。”

我驚訝的抬頭看去,連逸之正從陽台上探出身子,一邊品著杯中美酒,一邊笑著看我。

我有些尷尬,但老板的命令,怎麼可以不遵從。於是便又提著高跟鞋,從平台上翻了過來,卻腳下一滑。

連逸之一伸手扶住我,我被他一拉,重重向陽台內跌下,正巧摔在他身上。

努力用胳膊撐起身子,連逸之在我身下笑,“伍富貴,你總是能給人驚喜。”

我麵上發熱,連忙翻身坐直,“老板,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連逸之也坐了起來,沉默良久,接著又說,“伍富貴,聽說你以前,不叫伍富貴?”

“是的。”

“那你叫什麼?”

“伍隨心。”

連逸之“哦”了一聲,“你知道嗎,連墨的姑媽,是叫做連隨心的,連墨幼時很疼他,去年秋天得病去世了。”

我腦子裏“嗡”的一下,去年秋天,正是連墨與我在“明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也就是說,連墨之所以放了我,倒並不是因為一見鍾情或者別的什麼,主要就是因為我叫伍隨心,而他去世的姑媽,叫連隨心。知道這一點,心裏難免不太舒服,因為一個死人,連墨才對我上了心。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連逸之沒回頭,“黃老板,我在和伍富貴聊天。”

我尷尬的站起來,退到一邊,黃德安正饒有興致的打量我,“你是伍富貴?我記得你給我倒過茶嘛,你是那個茶水小妹,怎麼這麼漂亮?”

連逸之也站起來,轉過身笑著對黃德安說,“黃老板,富貴本來就很漂亮。”

黃德安一邊繼續盯著我看,一邊說,“是是是,本來就很漂亮。”

我恨不能立即從這樓上跳下去,黃德安的眼神似乎比X光穿透力更強,叫人被看的心惶惶不安。

連逸之將話題帶到生意上,“黃老板,上次我們談的投資的事……”

黃德安忽然清醒過來,表情很是戲謔,鼻子裏哼出聲來,“連逸之,有些話,當著女人的麵不好講吧。”

什麼話當著女人的麵不好講,我知趣要走,黃德安卻一把手抓起我的腕子,“不過連逸之,你可真識趣,她是比莊綺夢好很多。”

我愣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轉看向連逸之,企圖能看到一點回應的征兆,然而他仿佛根本不知道我就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前方,看著室內的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