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逆境之中(1)(1 / 2)

那一年,我在一家軋花廠當技術員,當地棉花生產搞不上去,要裁人。像我這樣不務正業隻知道爬格子連老虎鉗都用不好的家夥,自然難逃此劫。一個月發六十元生活費,也算當時的勞動保護吧。衛生院那個塌鼻子還長了一臉雜麵星的護士妹把我送她的檀香扇送還我,我知道咋回事了。我把檀香扇一焚了之,發誓要寫出個名堂,然後娶個高鼻梁沒雜麵星的老婆,氣氣她。那時還不興打印,都是手抄稿,一本稿紙用完了,又一本用完了。手指磨出一層厚繭,處女作還在難產之中。我漸漸失了信心。

我開始和幾個社會上的年輕孩兒廝混到一塊,喝酒、聊天、鬥牌和到電影院糾纏女孩子,空虛又興致勃勃。我們都有一套“絕技”,最著名的還是我和王三。我從王朔的小、說裏學了一套測試女孩是否處女的辦法;王三會用嘴表演自行車放炮,在路上走,“啪”一聲,女孩就會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慌慌張張檢查前後胎。我知道,我與文學越走越遠了。有一回在我屋裏喝酒,煮豆腐白菜下酒,生煤球爐找不到引火,我就拿出一本詩集,好像是我平時挺喜歡的一個俄國詩人寫的。那著名的句子“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變成了紅紅的火苗,溫熱了一壺壺濁酒。

喝得太多了,第二天醒來,太陽穴還嘣嘣發疼,我去陽台上透氣。我住的是六樓,視野很寬。這時我看見對麵樓的那個女孩子,四樓,比我低。我看了她很長時間,她都沒發覺。第二天又看見了她,她還沒有發覺我。女孩的行為很古怪,她用水杯一杯一杯往塑料袋裏灌水,灌滿一個,就扔到這幢樓與另一幢樓的夾道。有時扔偏了,就掉下去。有一次砸在一個行人身上,行人衝樓群上吹胡子瞪眼,女孩嚇得鑽進屋裏半天也不敢露麵。我不知道女孩拋水袋幹什麼,可我想接近她,逗逗她。於是我想了一個主意。

一連幾天,當女孩拋水袋的時候,我就會準時出現在樓下,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一直瞄著。終於有一隻水袋落下來,我興奮地衝它跳過去。女孩伸了一下頭就沒影了,我捏著濕漉漉的夾克衫上樓尋事。敲了半天,女孩才開門。好像很害怕,怯怯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賠你錢,你去洗衣店洗淨還不中?”收了她的錢往下便沒戲了,我改成一副笑臉,說我不想怪罪你我隻想看看你拋水袋是為了什麼?女孩歪著頭想了想,同意帶我去陽台看看。

女孩將一隻水袋扔過去,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夾道裏。那裏生長著幾棵小榆樹,一定是風婆婆把樹籽刮到這裏的泥土裏,才有了它們。女孩是擔心榆樹旱死,才一袋水一袋水拋過去。我為女孩一顆扶弱憐幼的愛心感動了!可是,當我轉過身來,另一麵樓的風景卻讓我猛然一顫:也有一個這樣的夾道,也有這樣幾顆小榆樹,女孩沒有發現它們,也沒有任何人給它們送水。雖然榆樹的葉子有些卷,它們卻頑強地生長在那裏,不屈地生長在那裏!

幾棵小榆樹一下子就把我比翻了。我的遭遇也算逆境?我羞愧無比,逃也似的離開了女孩的陽台,我的頹廢和破罐子破摔也永遠碎在女孩的陽台卜了。

文學,自有其光輝

馮輝

結識趙文輝,是在2000年夏的一天,那是豫北小小說學會宣告成立的日子。豫北地盤並不大,但文學創作頗成氣候,小小說作家隊伍有五十人之眾,寫作成就卓著的就有十幾位,趙文輝應是個代表。他被豫北小小說學會推舉為會長,就創作影響而言,他當之無愧。

不過,我感興趣的是這個擔當著各種角色的人。文輝經過商,在機關“混”過,當過一兩個單位的頭目,現在則在一家新聞單位“混”,以“碼字”為主。我曾想過,一個有才情的青年入愛好文學,由於適應越來越熱鬧複雜的場麵與“潛規則”,那種文學的敏感與興趣恐怕會漸漸被消蝕掉,或至少可能被異化。盡管是這樣,我覺得在一個人的一生裏哪怕僅僅愛好過、致力過一段文學也會是有益的,因為文學這東西總是使人提升的。這是豫北小小說學會成立那天,我看到文輝忙忙碌碌,對各種事務成竹在胸、對各色人等應付裕如的情景時掠過的思絮。那次活動以後,我與文輝成為朋友。隨後又見過兩三次,他都行色匆匆,很少深談。

今年春,百花園雜誌社準備舉行全國小小說大家族聯誼會活動。之前,文輝拿來此書書稿,要我寫個東西,我“謙虛”一番,他仍堅持,於是順水應承下來。那次見麵,在我的辦公室裏,我們談興頗濃,我聽到文輝高談當代文學中的各個方麵。他對當代文學、當代作家的了解之詳細、理解思考之深切,他對幾個當代作家藝術實踐的研究和他自己寫作實踐特點的體晤……都感染著我。

真正令我對文輝刮目相看的是他的這本自選集(這已是他出版的第三本作品集)。這冊書稿,我讀了兩遍,其中的部分作品,我讀過三次以上。

因而我想到的就很多。

在我的思索裏,反複浮現的是這麼一句話:文學,自有其光輝。這不是一句大白話嗎?難道有人說過文學毫無意義、暗淡無光嗎?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