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蕭後忠言惹怒楊廣 荒淫殘暴本色畢露(2 / 3)

連續兩年二征高麗,都是無功而返,誰敢說這次再討就準能得勝?如果又敗了,妖惑皇上視聽的罪責著實不輕。但要是說如今府庫虛空,盜賊群起,民怨鼎沸,再征高麗等同鋌而走險,倒是實話。然而皇上執意要戰,即使說了實話也是與皇上唱對台戲。輕則罷,重則殺頭,何必自討苦吃?懲治楊玄感案中的種種酷刑慘狀,足以使文臣武將們人人自危、不寒而傈了。

不說話就是默許,就是一致同意再征高麗。其實,皇上原本就沒打算聽臣下們說什麼,共議朝政不過擺擺樣子罷了。

朝中百太熟悉君主的脾性了。

從洛陽來涿郡的路上,竟有士兵結夥逃跑。皇上聞奏,大為震怒,命禁衛追捕,幾十名沒逃遠的逃兵被抓了回來。皇上用他們的人頭作了祭祀黃帝的犧牲,又命將士把逃兵的血塗在戰鼓上,以作儆戒。

不過,天下到底是亂了,盜賊群起,鬧得四方不寧,道路上也不太平。從全國征調的軍隊屢屢受阻,沒有一支隊伍能如期到達。楊廣三月抵達涿郡,等各路大軍陸續集結,皇上的車駕到達懷遠鎮前沿時,已經七月初七了。

水軍大將來護兒仍然率戰船從東萊出發,東渡渤海抵達高麗卑奢城。高麗國王高元調集精銳前來迎敵。剛一交手,就被隋軍擊潰,損失了近兩千將士。來護兒揮師乘勝追擊,眼看著攻到平壤城下。經過了隋軍兩次打擊,高麗雖未敗亡,卻已是疲弊至極。眼下來護兒的水軍將至都城,大業皇帝又率陸軍從西邊壓了過來,高元自知大勢不妙,含恨忍痛派使者麵見楊廣請降。這回不是詐降,是真降。為了表示誠意,高元特意把隋軍叛將斛斯政塞進囚車,獻於楊廣禦帳前。

高麗不戰而降,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由此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詔告天下,高麗自降,無疑是懾於大隋上國威勢!高麗既然投降,就沒有再打下去的道理。楊廣命高麗使者回去轉達旨意,要高元近期來朝;又派人持節詔來護兒班師,然後起駕返回洛陽。

十月三日,皇上的車駕返回東京,稍作休息之後,又起駕西行,於二十五日到達了西京長安。

出師凱旋,都要在京師的祖廟前舉行隆重的告廟典禮,向列祖列宗稟報征戰經過和輝煌戰果,這是慣例。

告廟典禮上,要向祖宗獻上戰俘。這回高麗國不戰而降,沒有俘虜可獻,不過卻有一個斛斯政。斛斯政身受皇恩,卻在陣前投降了敵人,做了叛徒。叛徒要比敵人還可恨可惡,當然,也更是該殺!

祭告祖廟典禮結束,皇上禦駕剛剛回到宮中,內侍來報:“右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求見。”楊廣傳召。

宇文述拜見了皇上,還沒等問話,便直截了當地奏道:“陛下,斛斯政十惡不赦,國人皆曰可殺!”

楊廣一聽他是為此事而來,就說:“宇文卿盡可放心,朕絕不會饒過這種敗類!”

宇文述說:“斛斯政的罪惡,天地不容,人神共怒,如果用平常刑法,恐怕難以收到懲儆賊臣逆子的功效。為此,臣奏請陛下改變常法。”

楊廣對斛斯政恨之入骨,但也隻是想殺掉他了事,至於讓他怎麼個死法卻沒有多想,現在聽宇文述一說,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問道:

“依卿之見,常法應如何改變?”

“陛下,去年二征高麗,在遼東禦帳之中,聽到斛斯政投敵的消息後,陛下曾說過一番話。臣以為,那正是改變常法之法。”

經宇文述提醒,楊廣一下想起來了。當時他曾說,總有一天要將斛斯政萬箭穿、千刀剮。不過那是說的氣話,今天真要用此辦法處死賊臣,的確是個好主意,定會大快人心。

楊廣高興地說:“好,就給斛斯政來個萬箭穿、千刀剮!這事由宇文卿全權安排。傳朕旨意:十一月初二午時,金光門外處決斛斯政。京師之內九品以上文武員必須到場。不僅是觀刑,還要一起參與行刑!”

宇文述回答:“臣遵旨。”

金光門是長安西城三門中的中門。這天到了行刑的時候,斛斯政被禁軍士卒推到金光門外,捆綁在一根木樁上,並用一個大車輪套住了脖子,使他扭動不得。這也是宇文述想出的改變常法的新招。

伴隨著午時鍾鼓,第一支行刑隊伍闊步上場。這是一支由五十名朝中武將組成的隊伍,每人手持弓箭,走到距斛斯政三十步遠的地方排成一個半圓,然後搭箭拉弓,聽宇文述一聲號令,“嗖嗖嗖”,對準斛斯政一陣猛射,每個各發三箭。這些武將久經沙場,個個練就了百步穿楊的功夫,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射斛斯政這麼一個大活靶子,更是箭無虛發。每人三箭射完,斛斯政從頭到腳插滿了箭矢,遠遠看去活像一隻站著的刺蝟。但是還沒死,全身蠕動著,嘴裏發出絕命的嘶叫。

隨著弓箭手退下,第二支行刑隊走上來,是五十名文,一個個手提長刀。文不會射箭,就隻有練一練砍殺。他們一個接一個輪番上陣,來到斛斯政跟前舉刀便砍,有的砍三五下,有的砍七八刃,並不定數,但都砍得十分賣力,等最後一個砍完,斛斯政已成了一堆零亂不堪的骨肉。

楊廣坐在高台上,將行刑場麵從頭到尾看得認真仔細,他哈哈大笑,手指著那堆“斛斯政”吩咐內侍:

“來呀,將斛斯政煮熟,賜予眾卿每人一塊嚐嚐!”

滿朝文武頓時啞然。聽說,人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可是誰也沒有吃過。平白無故,誰敢吃人肉?而此時此刻,皇上聖旨,公卿百僚又有誰敢不吃?

一鍋香噴噴、熱騰騰的“斛斯政”抬了上來,眾臣卿魚貫上前,依次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塊,吃起來都作出津津有味,似嫌太少的樣子。不一會兒,“斛斯政”隻剩得一堆白骨。

皇上起駕回宮,臨走時又扔下一句聖旨:

“收其餘骨,焚而揚之!”

這口氣總算是出了。

回到宮中,禦帳微開,一隻雪白粉嫩的小手伸出帳外,手中捏了隻玉杯,杯子裏有一顆圓圓的紅色藥丸,這是楊廣從一個和尚那裏得到的,聽說是大補之藥,大小似杏仁,在杯裏輕輕滾動。帳中有人嬌聲嬌氣地說:

“姐妹們,快拿去加藥,皇上等著用哩!”

帳外禦榻前,還有四個宮女席地坐在一床錦繡棉墊上,聽到吩咐,有兩個靈巧的先站了起來,一個吐吐舌頭,扮了個怪相,雙手接過玉杯;另一個走到燈架旁提了一盞燈籠,兩個姑娘一前一後走出了寢殿。

此刻已是三更時分。二月的夜晚,春寒料峭,刮著噝噝的小北風,吹得燈籠裏的燭火一明一滅。

兩個宮女沿殿前的簷廊走向一間側房,還沒到門口,就有一股熱乎乎的藥味兒撲鼻而來。一個宮女說:“咦,皇上用的藥還真香呢!”

另一個說:“怎麼,你想喝一口嚐嚐?”

那一個反駁道:“你敢我就敢!”

兩人咯咯地笑著進了那間房屋。

屋裏當地上擺放著一隻小火爐,爐中炭火正旺。爐子上架著一隻瓦壺,火苗長短跳躍舔著壺底,壺蓋和壺嘴處噗噗噴著熱氣。

一位年輕的內侍守在那裏,他見兩個宮女進來,就埋怨地說:“怎麼才來,再晚一刻就熬幹了,端下來怕涼了!”

一個宮女嘻嘻笑著說:“知道快熬幹了,還不快點送過去!”

“你……”內侍被噎得兩眼圓睜,恨恨地說,“你個死丫頭,是想要了大爺的命啊!”

兩個宮女見他這副認真的模樣,開心地大笑起來。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如果沒有皇上召喚,任誰也不敢擅闖寢殿。因為這是在列祖列宗牌位下的京城長安,不是在洛陽的西苑或揚州的離。

內侍從爐火上取下瓦壺,傾斜著將裏麵黃澄澄的湯汁倒進玉杯,一時間,藥香味兒更濃了。宮女一邊看內侍倒藥,一邊問:

“皇上得了什麼病,聽輪流前來侍寢的姐妹說,接連好多天,皇上每晚都要喝這種藥湯。你知道嗎?”

內侍將藥汁倒淨,把瓦壺放在一邊,鬼臉兮兮地笑笑,說:“皇上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一會兒等皇上喝下這杯藥湯,你們就知道了!”

“哎,看你說的,藥湯喝到皇上肚裏,我們怎麼會知道?”

“怎麼不會?皇上快活了,你們自然也就快活。說不定快活不夠,還要求皇上再喝一碗呢!”

兩個宮女聽了這話,對這藥湯的功效明白了個大概,臉上立時浮上了紅雲。一個伶牙俐齒的說:

“那是當然,誰不想快活一點兒!哎,大姑我還得囑咐你兩句,天天晚上在這裏守著爐子熬藥,千萬不要偷喝。要不然,你也想快活了,一定會憋出病來!”

後宮內侍是閹人,說這話自然等於罵他。好在後宮裏內侍跟宮女私下開這種玩笑屢見不鮮,相互習以為常,所以這位內侍並不氣惱,隻是笑罵說:“好你個死丫頭,敢拿大爺開心。但願今夜讓皇上把你豁了,叫你四條腿爬著出門。快滾吧!”

又是一陣放浪的大笑,兩個宮女又捧著玉杯,提著燈籠走回寢殿。

皇上真的病了,卻不知道得的什麼病。那是從去年冬天冬至以後開始的。冬至是大節,按製皇上要行南郊大禮。皇帝祭祀南北二郊,是朝廷中的大事,尤其是南郊大禮,皇上須親自祭獻上帝。禮在長安南郊設下祭壇,祭壇是圓的,高二丈七尺,分上下兩層。上壇直徑十一丈,下壇直徑十八丈。壇上設上帝、五帝、五之神、太一、天一、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太微、軒轅、文昌、北鬥、三台、老人、風伯、司空、雷電、雨神等諸神位。

楊廣在冬至前一天沐浴齋戒。第二天早晨,坐十二乘法駕,率朝中百前往南郊祭祀。楊廣獨獻上帝,其餘諸神由朝中文武按階不同分別祭祀施禮。

法駕車馬來到祭壇下的時候,還是天晴日麗,碧空無雲。楊廣剛剛為上帝獻上炷香,突然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地間一片渾沌不清,擺放香燭的長幾被掀翻,一堆一堆的犧牲供品也不知道被刮到哪裏去了。百禁衛趕緊護駕,好不容易把楊廣擁上了車——南郊大禮就這樣草革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