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振臂高呼旗開得勝 中了圈套一命嗚呼(1 / 3)

楊玄感居然會反叛,這是楊廣萬萬沒有想到的。但是追根尋源,變生肘腋,還是要怨楊廣自己埋下了禍根。他為此後悔也就不足為奇了。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玄感憑借著父親楊素立下的赫赫戰功,在文帝開皇年間就已經侵權一時了。父子二人曾經一度同為二品官員,朝會時也列班而立。隻是後來文帝感覺這樣有失楊素為父的尊嚴,才將楊玄感降為從二品。

楊玄感小時頭腦愚鈍,雖然體魄強健,麵貌英俊,卻不靈敏,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好多人都說他弄不好要長成個癡子。楊素卻不以為然,似乎對兒子的前途胸有成竹,常跟朋友說:“我兒子一點兒都不傻,必是大器晚成。”

果然,楊玄感少年時候開始讀書,練習騎射,長進極快。憑父親的權勢至柱國,後來又做了宋州刺史。楊素死後,他去職守喪,剛一年多,便被皇上任命為鴻臚卿,襲爵楚國公,後遷禮部尚書。

楊素因受煬帝猜忌,逐漸疏遠冷落。後來煬帝為消彌天象之災,改封楊素楚國公,至使他憂憤成疾,病重後絕醫而死。作為兒子,楊玄感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上。楊素死後,皇上竟對近侍說:“如果楊素不死,朕必誅滅其九族。”這些話也傳到了楊玄感耳朵裏。對所有這些,他都深埋心中,聲色上絲毫不露,反而更盡心竭力報效朝廷,暗暗覬覦有朝一日手中能握有兵權。

他曾對兵部尚書段文振說:“玄感世受國恩,得皇上寵任,如不立功疆場,實在問心有愧!如四方有風塵之警,玄感願執鞭行陣,為國效微薄之力!”

段文振把這些話傳給皇上,楊廣高興地在群臣麵前誇讚說:“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此話的確不虛。”從此更加看中楊玄感,許多朝政大事也讓他參與。

在朝中諸多臣將看來,皇上對楊素的猜疑忌恨已到了非置其死地而後快的地步,對楊玄感卻如此恩寵有加,實在不可思議,根本不像皇上一慣為人處事的秉性。楊廣之所以懊悔不迭,或許概因於此。他對楊玄感不但毫無戒心,還在這次出征高麗之前,委以他坐鎮黎陽督運糧秣的重任,對楊玄感來說,可真是一個天賜的良機!

自古以來,征戰前線因斷糧而導致士卒嘩變的事例已不鮮見,楊玄感原來就打算利用這一招。他扣住黎陽的糧草遲遲不發,想使遼東隋軍乏糧致變,然後趁亂起兵。

楊廣見糧食運送不及時,三天兩頭派使者前來催逼。開始,楊玄感還對來使說:“近來盜賊蜂起,永濟渠水路不太平,不可大批運送糧食。可是這種托詞隻能遮掩一時,後來見皇上催得火急,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就決定立刻起兵。他先寫了兩封信,一封派人密送到遼東陣前,讓兵部侍郎斛斯政偷偷將楊玄縱和楊萬碩放回;另一封派人送去長安,叫另一個弟弟楊玄挺和自己的莫逆之交李密速來黎陽。”

六月三日,楊玄感率兵進入黎陽,關閉四方城門。他挑選運糧民佚五千多人,船工三千多人,加上自己的所領士卒,共有萬餘之眾,集合在城中,殺三牲誓師。

楊玄感登高大呼,說:“當今皇上昏庸無道,不顧百姓死活,連年征戰,天下騷亂,怨聲載道。為了討伐高麗,光是死在遼東的民佚數以萬計,作了異鄉之鬼的士卒更不計其數。今天,玄感決定舍生取義,起兵討伐昏君,救兆民於水火,弟兄們讚成不讚成啊?”

話音未落,萬人舉臂歡呼,群情激昂。

這時候,李密和楊玄挺從長安趕到了黎陽。

李密的父親李寬是周隋兩朝名將,驍勇善戰,謀略過人,至柱國,封蒲山郡公。虎門無犬子,李密也是個才兼文武,足智多謀的人,而且胸有大誌,遠見卓識,常以天下為己任。隻是容貌有些遜色,皮膚黝黑,麵如惡煞。大業初年,他曾被宇文述選為左翊衛府的衛士。楊廣見到他之後,對宇文述說:

“剛才見到的那個黑臉小兒,神色非同一般,不要讓他擔任宿衛!”

宇文述暗中指點李密,讓他稱病自免。李密滿懷抱負竟遭冷遇,就有些心灰意懶。從此屏絕世事,一心讀書。

他尤其愛讀兵書、史書,一部《孫子兵法》能倒背如流。有一回,他騎著黃牛出去遊玩,一邊走,一邊在牛背上讀《漢書》。恰巧被楊素看見,覺得這黑小子有些奇異,就想逗他一下。楊素從一旁悄悄靠上,牽著牛籠頭,引它調轉過來往回走,走出二裏多路,李密竟渾然不覺。楊素看出他非等閑之輩,高興地哈哈大笑,遂將李密請到家裏,與他長談一番。之後,楊素對楊玄感說:

“李密學識非凡,遠在你們兄弟之上,你要跟他交往。”

從此,楊玄感與李密結為至交。

李密到來,使楊玄感欣喜異常。當晚就在府邸擺下幾樣精致的菜肴,與李密“小酌”。一是為他洗塵,二是向他討教進兵謀略。

楊玄感說:“法主兄常以天下為己任,今天到了你大展宏圖的時候了。千裏迢迢從長安把你請來,是要你做謀主,從此咱們兄弟二人同舟共濟,共舉大業!”

法主是李密的字,以字再加兄弟相稱,就看得出兩人之間的友情,而且又是在起兵的時候,就更顯出非同一般。

李密因喝了幾杯酒,臉色越發黑得發亮,他謙恭地笑笑說:“多謝尚書大人抬愛,能與大人共謀天下是我的榮幸,也責無旁貸。”

李密對楊玄感卻不用兄弟稱謂,這是因為楊玄感原本就是禮部尚書,朝廷重臣,如今又起兵反叛,成了首領,一旦事成,他就是皇上。所以從現在起就得分出個上下來,不要亂了禮數。盡管稱呼上有點客套,但是李密說的真是心裏話。

楊玄感聽李密答應得痛快,高興地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又敬了李密一杯酒,隨後問道:

“法主兄,咱們這討伐無道昏君的大旗就算舉起來了,天下必然驚動。你覺得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好?”

李密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說:

“從來長安的路上我已想好了三條計策,請大人選擇。如今皇上出征高麗,遠在遼東,眼下所處的形勢對他極為不利。因為南有大海,北有強胡,東麵是高麗,西邊與涿郡懸隔千裏。尚書大人應出其不意,率兵長驅幽州,襲據臨渝關,扼其咽喉,斷絕他的退路。高麗人聞訊,定會從皇上背後出擊,這就讓他腹背受敵,前後夾擊。如此相持不過一月,等他糧草罄盡,大軍不降則潰,大人可不戰而擒。這是上計。”楊玄感聽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說:“再說中計。”李密說:“關中一帶號稱天府之國,又四麵險阻,是易守難攻之地。雖然有衛文升據守,也不足為慮。大人可率兵向西挺進,不攻沿途州縣,直取長安。一路收納豪傑勇武,安撫士民,再扼守潼關天險。這樣,即使皇上從遼東趕回,也失去了盤踞的根本,大人可徐圖進取。這就是中計。”楊玄感點著頭笑笑,說:“不錯。願聽下計。”“這下計麼,”李密沉吟一下,看看楊玄感,“下計隻有不得已時才可用之。那就是:挑選精銳,晝夜兼程,襲取東京洛陽。但是恐怕留守洛陽的越王楊侗和民部尚書樊子蓋早有了防備,會閉城固守。如果久攻不克,朝廷的幾十萬兵馬就會從四麵圍上來。那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哈哈……”李密說完,楊玄感縱情大笑起來,他向李密端起酒杯,“法主兄真是雄才大略,滿腹經綸呀,實在令人欽佩!來,再敬你一杯。”

一飲而盡之後,楊玄感又說:“不過,我倒有個想法,將法主兄的上下兩計顛倒一下。我以為,你說的下計才是真正的上計!”

“哦!”李密一怔,問:“不知大人有什麼道理?”

“你看,當今朝中百的家眷大都在東京,如果先取洛陽,俘虜百家眷作為要挾,朝中必定大亂,就會乖乖地降服於我。”

“那,若是洛陽久攻不下呢?”李密又問。

楊玄感搖搖頭:“不會的。越王楊侗和樊子蓋都不是領兵打仗的將才,聽到咱們去攻城,他們能據守三五天而不棄城逃命就算不錯了。再說,起兵伊始,最要緊的是壯大聲威。攻取洛陽,定能使咱們聲威大震。如果像你上計所說,直取長安,途中遇城不攻,怎麼能顯示聲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