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繞過尕斯庫勒湖,要上依吞布拉克山去了。
那裏有什麼引人入勝的景致呢?
一踏上風沙彌漫的戈壁大道,我就陷入了遐思。
在我夢幻似的想像裏,那兒是一座通體皎白皎白的山峰,宛如身裹銀色輕紗的白衣女子,頭戴白玉蘭編織的花環,眨著晶亮的眼睛,以其獨特灑脫的風姿,悠然立於群山之中。但是,那兒山高路遙,原始沉寂,狂風大作,天寒地凍,酷似一座難以近身的冷宮,可望而不可即。
我腦海裏浮現這種幻影,無疑與二十多年前的見聞有關。在荒涼的柴達木盆地,有一位神奇的行者,名叫木買努斯?伊沙?阿吉。這位強悍的烏孜別克族漢子,曾經曆盡人間滄桑,不得已而拉起駱駝,鋌而走險,穿行大漠,以求生計。誰料,這荒古大漠竟對他有著難解的情分似的,在他跋涉得饑渴的時候,捧給他以濃濃的奶漿和肉食,給他以無限的愛撫和溫暖。凡他走過的地方都有金光閃亮,凡他攀登的山崖也是彩虹撲麵。他走到哪裏,哪裏就出現奇跡,就有金娃娃,就有銀蛋蛋,寶貝疙瘩……
伊沙?阿吉老人傳奇式的行蹤,被人們廣為傳播。
於是,他應邀作了開拓者的夥伴,成為我國探索柴達木最早的向導。
阿吉是許多地質隊員的密友,曾多少次從沙漠的迷途中,把戰友從死亡線上拯救回來呢。而且跟隨著他的腳步,發現了山上稀有的多金屬礦藏,揭開了地下石油的秘密。我們今天要去的依吞布拉克山,那兒潛伏著幾千年珍貴的石棉礦,不也是他作為向導發現的麼!可是,五十年代中期,我聽中央地質部柴達木普查大隊的夥伴們說,那兒簡直是與世隔絕的荒山野嶺。而阿吉老人也對我訥訥說:“那兒很冷,是冰冷冰冷的世界!”
我們徑直往山上馳去,隻覺山勢越來越高,風也越刮越凶了。依吞布拉克山真是冰冷的麼?
時值九月,驕陽當空,天氣爽朗,我一點不覺得冷,反而感到有些燥熱。此時,遠遠地,我發現前麵山口裏,彌漫著白茫茫的霧氣,仿佛那兒有無數的火種在點燃,騰躍著一種灼人的熱烈氣氛。在煙霧飄繞中,我也影影綽綽看見一座突兀的山峰,剛才遠看朦朦朧朧,像是雪白色的,現在近看挺拔峻峭,卻是褐灰色的,莫非它就是依吞布拉克山?
“你看,茫崖石棉礦山到了!”
嗬,石棉礦山!抬頭翹望,它坐落在阿爾金山雪峰和雄偉的昆侖山之間,恰像兩位百歲老人守護著獨生的石棉女兒似的。它仿佛在山峽裏翩翩起舞,揚起了漫山的白霧。我一開始走進茫崖礦區,就覺得完全置身於茫茫的天地裏了。
“我們這兒是露天開采,粉塵濃度大點。”
久在礦山戀戰的丁工程師,引我們來到采礦現場,指點著礦脈和開采狀況。
在一條幽深的山峽裏,許多礦工聚集在這兒,有的正在向山崖猛力鑽進,空氣壓縮機嘟嘟嘟地吼叫,洞口不斷噴吐著粉白塵霧;有的正在把透明的礦石,一塊一塊搬上卡車,迅速地運出山峽。我們走在選礦工段,也一樣是棉塵撲麵,粉塵在山裏打旋,隨風撲上天空,凡在這兒開礦選礦的工人們,從鼻子眼窩到工作服上,無不沾滿棉塵,活像全身披掛著白盔銀甲似的。
“依吞布拉克山是風口,開采條件不夠理想。”丁工程師詼諧地一笑說。“這兒礦床長約五公裏,深約六百餘米,還沒有探到底層,遠景可觀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