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工間裏,我看到一個特別現象。工人們因為管子長,車床小,加工不便,他們就想出一個法子,在機床旁邊的牆壁上,挖開了一個洞,幾個人從外麵把管子塞進來,安在車床上,加工。這時候,一個青年工人,正站在車床前麵,給一根長管子車著絲扣呢。
我在這座城市裏,還碰到許多老相識。總地質師王尚文同誌,一九五三年,我們就一起跑過陝北盆地。一九五四年,我們在酒泉盆地相遇,又一塊到柴達木來了。從那次來了以後,他就沒有離開過柴達木,從事著區域地質勘探研究活動。他還是那麼樸實、豪爽,生氣勃勃,隻是比過去長得更黑更胖了。這位地質專家跑得多,睡得少。三年來,他不停點地跑著,柴達木的哪一個探區、哪一座山、哪一條溝,他不知道呢?他不隻是知道,而且能夠非常清楚地告訴你一個探區的來曆,一座山和一塊石頭的姓名、年齡和發育狀況,以及長的樣子、顏色。
我在茫崖遇到他的時候,他才從一個探區回來不久。他拍著標準布工服上的沙土,快活地說:“一跑出去,簡直就不想回來!”要不是催著做第二個五年地質遠景規劃,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哩。在茫崖的幾天裏,我看見他一會研究這,一會討論那,一天忙得不可開交,帳房裏的電話還直叫個不停。晚上,他總是睡得很晚。即使遇到星期日,他也很少出去玩,一個人鑽在房子裏,思考著什麼,寫著什麼。他的帳房裏,除了寫字台和睡鋪以外,不知從哪些畫報雜誌上,剪下來許多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五顏六色,貼滿了帳房。你說這是一位地質專家的帳房,還不如說是一位美術家的帳房合適呢。
我們暢談著柴達木的一切,也談起了第一次進盆地的情景。那時候,一九五四年,柴達木是不被人了解的,人跡罕至,荒涼一片。可是,當第一支地質尖兵挺進盆地以後,發現大戈壁裏油苗旺盛,有非常好的含油砂岩,而且發現了不少儲油構造。於是,大規模的勘探活動展開了。三年來,柴達木的石油勘探者,不但在盆地繼續找到了不少值得研究的地質現象,而且隨著勘探活動的發展。人們從不知到有知,逐步摸清了柴達木的底細。今天,人們懷著無比的信心說:柴達木是一個大有希望的盆地!
這也是人們為什麼要在大沙漠建設城市的原因。
但是,在大沙漠裏建設城市,和進行油田開發活動,吃水是一個嚴重問題。
我穿過茫崖市區,來到一個寶貝地方,名曰:自流井。這裏離茫崖不遠,一片沙灘上,長著蘆葦、小草,中間鑽有幾口井。井旁橫排著許多管道,沿著管道走過去,是地下室,開有小窗孔。當我從窗孔望進去的時候,禁不住想喊起來,這裏儲藏著多清多亮的水,多香多甜的水嗬!一池清水,逗得人心花怒放。在柴達木,在大沙漠裏,水像珍珠似的,是活命水,被人們珍愛著。
由於鑽出了自流井,茫崖設立了供水站。蓋了一間房,裏麵安了兩個小泵。人們正是通過這兩個小泵,給茫崖和各個探區,輸送著食用水和工程用水。自流井、供水站,這簡直是柴達木的寶井、寶站,簡直是操縱著拓荒者生計的寶井、寶站!自流井還成為了拓荒者遊樂的地方。這裏有蘆葦,有小草,有水。大雁和黃羊,常來這裏做客。那些相好的夥伴和愛戀著的人,也常來這裏漫步,談心。
黃昏來到了。我在茫崖的大街小巷走著。那些用活動帳房搭起的百貨、貿易公司,擠滿了人。新華書店、郵電所和文化宮,也擠滿了人。這裏的文化宮很出名,很漂亮,是工人們用二十天時間蓋成的。宮內牆壁是淺綠色的,走進去很舒適。宮內有台子,七百四十多個座位,可以看戲,看電影,也時常演出勘探者自己編排的歌舞。有人說,坐在文化宮裏,決不會想到外麵是大沙漠。今天,宮裏放映電影《董存瑞》,人已擠得滿滿的了。
我還走上了文化宮的平台上。從這裏望出去,黃昏裏的茫崖,披著晚霞,金光一片,耀眼奪目。遠處,是罩著金色雲霧的昆侖山。近處,是工廠,是煙囪,是揚著灰塵的車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裏充滿著歡樂、微笑和喧嚷。大沙漠的荒涼景象早被趕跑了。茫崖,這座體現了我們人民大無畏精神和無限創造力的城市,這座英雄的拓荒者的城市,正在浩瀚的大沙漠裏,乘風破浪地行進著,飄遊著……
拓荒者嗬,祖國的鷹,飛翔吧!願你們在大沙漠裏創造出更多更美的城市,願你們在大戈壁裏創造出更多更美的油田!
一九五七年十月二十日,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