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忘的黃昏。當我乘車駛過大戈壁,翻過一座座沙丘,來到茫崖的時候,心裏感到十分驚異、激動而又歡喜。出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座怎樣的城市嗬!
廣闊的大沙漠裏,搭滿了成千上萬的帳房。這裏沒有高樓大廈,沒有柏油馬路,沒有公園,也沒有樹和花。但是,這裏有人,有成千上萬的人,他們都是從全國各地來的拓荒者。他們為了征服戈壁,戰勝沙漠,為了給祖國開辟一個嶄新的大工業基地,來了。於是,沙漠裏不能住,也要住,能住,也要住。拓荒者在大沙漠裏搭起了帳房,安了家。青海石油勘探的總指揮部,在這裏紮下了營盤。於是,在大沙漠裏,就很自然地誕生了一座拓荒者的城市。
我在這座城市裏,還看見了青海石油勘探局的黨委書記和局長們,他們有的打過幾十年仗,有的搞過幾十年政權工作;今天,他們麵對著大沙漠,和千萬石油勘探者一起,在和大自然鬥爭。他們和勘探隊員們一起,出沒在荒山野穀,迎著暴烈的風,追尋著地下礦藏。他們那頂又辦公又睡覺的帳房,時常被暴風攻打,劈啪作響,搖搖欲倒。然而,他們卻不在意,說:“刮大風嘛,有什麼了不起!”我也看見了許多地質學家、鑽井學家和剛從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們,他們在這裏生活得很愉快,很稱心。他們穿著野外工作服,腳蹬著翻毛皮鞋。由於多年的勘探生活,他們的思想、性格和臉麵上,也塗上了大戈壁和大沙漠的顏色,顯得矯健、樸實而又豪放。嚴格而又細致的科學研究活動,可不可以在大沙漠裏進行呢?我走進了用活動房子蓋成的實驗室。房裏分有十幾個不同類型的工間,都安置著許多精密的儀器。雖然,室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可是,室內許多男女技術員們,卻安靜精心地在顯微鏡下,做著重礦物分析,介形蟲鑒定……
更使我不能忘懷的,是這座城市的工人們。他們大部分都是從遙遠的東北、上海和西安來的。他們以大無畏的精神,和酷熱、嚴寒以及風沙決鬥,在沙漠裏興建起了機械修配廠、汽車修理廠、水電廠、鑽頭站、管子站……不要以為這些都是容易修建的,一切,都是用血汗換來的。這裏的工人,他們的工服上,除了滿塗著油汙之外,還沾滿了沙土。他們的手腳,經常凍裂了口子,流著血。而當炎夏來臨的時候,他們汗流浹背,口幹舌燥,還要被惡毒的蚊蠓叮咬,有時竟昏倒在機床跟前。你在那些晝夜鏖戰的工人們的眼睛裏,可以看見血絲,但是,在他們寄給親人和朋友們的信裏,卻含有對大沙漠的深厚的感情。如果說,在祖國的許多城市裏,我看到了我們工人階級為社會主義建設所顯示的那種感人的精力和熱情;那麼,在茫崖,在這座沙漠之城,我們工人階級所顯示的精力和熱情,就更飽滿,更強烈,更艱苦,也更可貴。他們站在大沙漠裏的機床麵前,創造著財富,創造著柴達木的社會主義。
我特別喜歡這裏的兩個小廠:鑽頭站和管子站。
鑽頭站,隻有三四間活動房子,很簡單。你在市區沙灘上走過,很難注意到它。但是,你一走進工間,就被吸引住了。嗬,好多的鑽頭!大的,小的,堆滿了工間,好像一座座鑽頭山似的。小鑽頭,一個人可以拿動;大鑽頭,有二百多公斤,起碼得幾個人才能抬動哩。石油鑽探工人們,正是使用著這些鑽頭,打入戈壁的深處,探尋著柴達木的油流。無論多麼複雜的地質問題,隻要用鑽頭打下去,就能解決不少問題;原來不明白或不很明白的明白了,原來覺得沒油或少油的地方噴油了。鑽頭底下出油田,這話實在不假。鑽頭,這真是給柴達木開闖石油江山的寶貝嗬!
兩三個電焊工人,戴著麵罩,一隻腿跪在地上,正在吃力地焊著一些打井磨損了的鑽頭。雖然,有的鑽頭磨損得很厲害,不能用了;可是,工人們仍然尋竅門,把它們焊修好,送上鑽井前線去了。這樣,可以給國家節約,也可以降低進尺成本。那麼,讓修理鑽頭的工人們,好好焊吧,焊得結結實實的,以便用它打出更多的油田來!
管子站,也是三四間活動房子,很簡單。可是,你一走進這裏,就會吃驚的。在一大片沙灘上,搭著許多鋼管架,排列著無數的鑽杆管子,伸向遠處,仿佛一條鑽杆的河流似的。鑽杆管子,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有重一百多公斤的,有重三百多公斤的。自然,一根鑽杆管子,一個人是扛不動的,非得五六個人不可。看著這無數的鑽杆管子,你不由得想到,它們是怎麼運進大沙漠裏來的呢?你也不由得不感謝柴達木運輸公司的司機們,正是他們忍饑受寒,衝過大戈壁,翻過重重山,從玉門、敦煌運過來的。鑽杆和鑽頭一樣,是鑽井的重要物件,缺一不可;它們緊扣在一起。打入地層,開發著柴達木的地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