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侖山下,一個黃昏,我曾經和一個築路工人,行走在格爾木河畔。

他留著一撮短胡,扛著一把頭已磨損的鐵鍁。他身著褪色的軍裝,上麵有五六塊補丁,而且肩膀和膝蓋上的補丁,已露出了片片棉絮。他轉動著炯炯有神的眼睛,大步大步地走著,顯得雄健,豪邁。我們談起了柴達木,談起了築路生活。他說過的一句話,時刻在我的耳邊鳴響。那是他摸了一下短胡說的:

“我差不多把柴達木跑遍了。依我說,柴達木,寶貝多,風景好。誰沒有瞎了眼,就不會說瞎話。要不信,朝前走著瞧吧!”

確實,朝前走,四處望,柴達木真是一個寶貝又多、風景又美的盆地。

這位工人所在的格爾木,有一十字路口,隻從他北麵的一條格敦路走過來,我們已看到了浩大驚人的察爾汗鹽湖,和舉世無雙的鹽橋。現在,跨過鹽橋,又看見了閃著紅綠色彩的鉛鋅礦山,這就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大的礦山。我相信,曾在鹽湖、鹽橋著了迷的人,一旦鑽進鉛鋅礦洞,看見燦燦放光的寶石,也一定會更著迷,會喜歡得不得了。

這時候,我們繞過了鉛鋅山。突然,眼前閃過來一條亮晶晶的光帶,我們已來到巴戛柴達木湖岸上了。

巴戛柴達木湖,帶著一種嫵媚的風姿,漫遊在一片綠色的草原上。她迎著東來的風,舒展著苗條的手臂,掀起了柔波細浪。她開闊,明朗,輝映著鉛鋅山,好似一條銀色項鏈,掛在山的胸脯上;又好似依偎在山的懷中,正在竊竊私語。看吧,鉛鋅山是那麼峻峭、傲慢,可是在湖水裏,卻顯得意外地清朗溫順了。

雄鷹,在湖空翱翔,花鳥,在湖空歌唱。

湖岸草叢裏,有數顆流星閃爍,那是白色的帳房。一群群褐銅色的犛牛,搖著粗大的尾巴,在草地上相撞、亂竄。而一群群可愛的白羊,仿佛天上的一團團白雲,在緩緩地飄流,在安詳地啃草。驀然,湖中央,又倒栽起一串串駝駝影子,抬頭看去,鈴鐺丁冬,一個身披翻領老羊皮襖的駝夫,哼著號子,正拉著一隊駱駝在鉛鋅山腳走過。

這時候,湖畔大路上,又走過來一夥人。前麵,一個頭戴黑色尖帽的哈薩克老人,留著兩大把花白胡須,騎在一匹青色高馬上。老伴騎著一條馱著四五捆貨物的犛牛,圍著寬大的黑絨蓋頭,緊跟在大青馬的後麵。落在最後麵的是兩個哈薩克少女,一個騎著棕色馬,一個騎著銀色馬,一個穿著鑲著黑邊的紅長袍,一個穿著鑲著藍邊的綠長袍。她倆臉麵黑紅,健美,緊拉著馬韁繩,並肩談笑,並肩同行。當我們從她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她們爽朗地笑著,揮手致意。

我正貪戀著巴戛柴達木湖岸的景色,同行的青年司機拍著我的肩膀說:

“這裏叫小柴旦。有一個駝場,專門養駱駝的。湖岸那些帳房,就是他們的住地。離湖不遠,一麵是鉛鋅山,一麵還發現了煤礦哩!”

巴戛柴達木湖兩岸多麼富有嗬!把這位司機說的和柴達木一位黨委書記說的加在一塊,那就是:這裏有草原,有駱駝,有犛牛,有白羊;這裏有鉛鋅,有煤礦,有農田,還有滑石粉,還有石油地質構造。你不看在湖岸不遠處,一部全身裹著帆布罩衣的小鑽子還正在鑽進嗎?今年,這裏的駝場、農場要大發展,人們準備超過往年的速度,在湖岸擴大耕地,興修水利;經營草原,繁殖牲畜;而且爭取在最短時間內,生產的糧食、肉食和菜蔬,供應勘探鉛鋅、石油和煤礦的人們食用!

但是,不久以前,這裏是荒蕪一片,無人過問。湖水低吟著,草原垂著頭,鉛鋅、煤礦沉睡在山裏。隻是最近兩年,拓荒者來了以後,湖和草原,才抬起頭,山,才蘇醒了。拓荒者在這裏創造著社會主義生活。難怪站在我身邊的司機,要特意把他在湖畔照的相拿給我看了。那成千成萬來柴達木的人,哪一個路過這裏,不向巴戛柴達木湖投去鍾情的一瞥!

白雲,在鉛鋅山巔遊蕩,微風,吹起湖水一片漣漪。我望著這山,這湖,想像飛翔了。千萬年來,山湖互相輝映,創造著寶石、草原,酷似一對戀人。它們和戈壁灘的嚴寒、暴風,搏鬥了多少個回合,多少個年代了?然而,它們頑強、勇敢,總是贏得了春天、朝霞和月夜;今天,它們又終於贏得了拓荒者的喜愛。於是,鉛鋅山敞開了胸懷,巴戛柴達木湖唱起了溫婉的歌,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矯健,美麗,閃爍著媚人的色彩。

朋友,誰能夠說柴達木盆地沒有好景致呢?

我覺得,巴戛柴達木湖岸的情景,引人迷戀……

沿著湖畔大路,我們繼續向前趕路了。迎麵,又遇見一座山,巍峨險要,呈鐵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