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個個土屋車間裏走著。雖然,這裏的設備是簡陋的,但是,這裏的人卻是生氣勃勃的。馮廠長興奮地告訴我說,開始,這裏隻有一台車床,現在已經有磨床、銑床、電鑽、壓力機和一部精密儀器――電機萬能試驗台。我看見,一個青年技工,滿臉油黑,瞪著兩眼,聚精會神,正在上海機床廠出品的一台磨床上,磨著汽車曲拐。在修理車間門口,一個青年電焊工,姓張,二十歲,甘肅人。他在熟練地焊著一個機件。我問:“你什麼時候進廠子的?”他說:“今年五月。先修路,後進廠。”也是說,完成了一個任務又接受了一個任務,修路工又變成了電焊工。他進廠還不到四個月,已能獨立地幹活,而且還帶起徒弟來了。格爾木的建設生活,要求人們迅速地成長。這裏,一個人要頂幾個人用。一個技工就要帶幾個徒弟;學習兩三個月就獨立工作,還要帶徒弟;而且,徒弟帶徒弟,已形成了一種風氣。生產在飛躍,人也在飛躍嗬!
在幾個車間裏,我還看到了許多年輕的女工,有的用銼刀銼著什麼;有的在車床上車著什麼;有的在老師傅的指點下,安裝著什麼。馮廠長說,廠裏已有四十多個女工了。她們大多數都是姑娘,都是從遠道自動報考到格爾木來的。豪邁的建設生活,吸引著她們。她們要求自己在鬥爭中鍛煉,在戈壁灘的風浪裏成長。於是,她們就帶著雄心、歡樂和微笑來了。可是,這裏還有個別不爭氣的人,不如這些姑娘,他們一來到格爾木,就打退堂鼓,成天隻想著個人的事,不學技術,喊叫苦呀苦呀,要和內地工人換班呀,有的人竟然請長假、開小差了。一個小姑娘,把辮子一掄,大聲說:“這種人,太私心,虧他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丟死人啦……”這位姑娘為什麼說話這麼理直氣壯呢?原來她有一顆用青春擁抱戈壁灘的心,一顆建設社會主義格爾木的心。
格爾木土屋裏的汽車保養廠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今年七月一日,在廠子不遠處,人們選擇了一片曠地,打好了地基,插起了竹竿,已在大規模地修建大廠房了。明年這時候,他們就要搬入新址,而且改稱為汽車大修廠了……
第一個磚瓦場
生產磚瓦,這在柴達木是破天荒的。
一九五五年六月,青藏公路管理局組織了五個人,扛著一頂篷帳,背著一口鍋,駐到了格爾木東南一片曠地裏。五個人,自己淘井、挑水,自己撿柴、做飯。每天,每人分著吃八錢鹹菜、四兩小米、四兩青稞和麵粉。生活就從此開始,磚瓦場就在這裏建立起來了。
這五個人,挖小窯,燒磚了。沒想到,第一次試燒,竟然成功了,燒出了一萬一千多塊磚。此後,從西安又來了十個坯工,四個燒窯工;他們的膽子就更大了,又試燒了三萬窯、四萬窯和六萬窯,都成功了。此後,又從河南、河北、陝西和甘肅,陸續來了一批坯工、磚工、燒工、木工、普工和窯工;今天,五個人已變成了二百七十多個人。磚瓦場大大地擴大了,而他們燒窯的能力也大大提高了。今天,燒八萬窯、九萬窯和十萬窯,已是很平常的事了。
我看到了最初五個人中的一個,他叫王孝堂,二十歲,安徽人,共青團員,初中學生。這個中學生已不像中學生的樣子了,他的臉麵是黑紅的,身上穿著發烏的白襯衣,腳上穿著一雙已該報銷了的球鞋。他是聽說了格爾木的建設以後,自願來的。
他來了,就學燒磚。磚瓦場黨支書對我說,他肯吃苦,一天忙到晚,滾在土裏,像個土猴。起初,他一個人又做統計,又擔任工具管理,又當夥委,又參加生產。現在,他又當起磚瓦場的生產管理員來了。
這位年輕的生產管理員,領我走上了東坡一個窯頂上。他眨動著誠實的眼睛,笑著說:“這裏看得清楚些。”
確實,站在東坡窯頂上,看得清楚極了。這個磚瓦場真大,在方圓裏許路內,磚坯成行成隊,形成了一座座磚坯小山。四周,一個燒窯接著一個燒窯,一個窪坑接著一個窪坑,工人們就在坑底工作著。有的工人正在放好坯鬥,有的工人正把泥鏟進坯鬥,有的工人已在用格棍格平著坯鬥的磚……坑底裏,洋溢著磚瓦工人所特有的勞動的聲響。
在一個坑邊,我遇到了出名的青年坯工組組長小金,他正在用扇板扇著打好的磚坯。這個二十四歲的小夥,戴著一頂藍帽,蓬亂的頭發從帽簷底下翹了出來;看樣子,他是頑皮的,其實,他是一個刻苦好學的小夥,是一個出色的一等坯工。我問他:“你是哪裏人?”他說:“河南。從西安磚瓦二廠來的。”他所率領的小組,出勤率經常是百分之百,而且,總是超額完成任務。
王孝堂還給我介紹說,這個坯工組生產的磚都是一等,而一等磚必須是“立三、臥四、平十九”的標準,一等磚要不短不歪,用尺量縫,縫口不能超過一英分,而且不能有蜂窩和小缺現象。雖然,質量要求很嚴,可是,這個青年坯工組不但保證了質量,而且產量很高。因此,自從展開流動紅旗競賽以來,隻評了四次紅旗,四次都叫他們奪去了。現在,這麵勝利的流動紅旗還在他們的工作的坑邊飄揚著哩。
我們繞過了紅旗,來到一口水井旁邊。一個中年漢子,正在使勁扳著轆轤,絞水。井水很淺,井壁都是用石頭砌成的。水,對於磚瓦場是不可缺少的,不然就會影響生產。最初,這裏隻有一口井,現在已有三十多口井了。因此,當你來到磚瓦場的時候,到處可以看到燒窯,看到磚坯,同時,也到處可以看到水井。
我們又走到了一個窯旁,這是一個八萬窯,用十個對時就燒好了。一塊塊燒好的青磚,堆滿了窯口。窯還是熱的,走進去看,就有一股熱氣從窯口噴了出來。這個窯的前麵,是一條弓形的山坡,坡上排列著許多窯,坡下,橫豎堆著無數成磚。昆侖皮革廠的卡車,正在下麵拉磚,因為,他們正在擴建廠房。其實,格爾木和百裏以外的機關工廠,都是在這裏拉磚哩。
我們一麵下坡,王孝堂一麵說:“今年為了增產節約,我們減少了一些人,可是任務沒有減少,要生產八百萬塊磚。看大家的勁頭,是有把握的。明年,我們的任務要增加一倍,是一千六百萬塊……”
明年,磚瓦場要大發展,他們已經從青島買回來了製磚機、製瓦機,還有一台六十匹馬力的發電機,不久就要運回來了。那時候,一台製磚機,從取土到製坯,每小時可以生產六千多塊磚坯。他們還準備用自己燒的磚瓦,蓋起百十間房子,使工人們有舒適的住屋。因為,自從磚瓦場開辦以來,兩年多了,他們生產的磚全部都供給了兄弟廠,給自己還沒有蓋幾間像樣的房子呢……
格爾木磚瓦場是柴達木破天荒的第一個磚瓦場。人們需要它,生活缺少不了它。有了它,人們就可以在沙漠上蓋起房屋,在戈壁灘上建立起工廠。
讓我們祝賀它吧,祝賀它為柴達木生產出更多的磚和瓦來!
第一個昆侖皮革廠
我來格爾木以前,今年八月一日,第一個昆侖皮革廠在這裏舉行了一次盛大的皮革展覽會。會上展出廠裏試製的野牛皮張、羊皮張、帶毛皮和用野牛皮做的黑色高統皮鞋、男女各式皮鞋,以及皮大衣、短夾克、皮帽子、皮手套、皮箱,等等。據說,參觀的人多極了,周圍各機關部隊的幹部、軍官和工人,男的女的,都來了。有的人當場就要訂貨,就要買,以至展覽結束的時候,幾乎把樣品都賣光了。
格爾木的人很喜歡自己的皮革廠,這不隻是因為穿著戈壁灘上的野牛皮鞋,穿著自己放牧的羊的羊皮夾克,很舒服,很新鮮;而且還因為自從他們生產出了第一批皮張以後,就開創了格爾木的皮革史,也即柴達木的皮革史。同時,人們熱情地歡迎皮革廠,還因為這個事業關係著長期生活在戈壁灘的人的長遠利益。為了求得生存,為了在高寒地帶生活得好,沒有皮革行嗎?當然,不行。於是,人們就把打下的野牛的皮,殺了羊的皮,攢起來。皮子攢多了,於是,昆侖皮革廠就辦起來了。
廠是今年四月中旬開始籌辦的,還不及兩個月,六月就投入試製了。這裏人的生活方式就是這樣。要辦廠,有沒有廠房是不重要的,首先是生產,拿出了成品,再說。因此,當皮革工人們背著行李,來到新廠址的時候,不管別的,就先在荒灘上挖池子,泡皮子。泡好皮子,一經脫毛,又放進自製的大木桶裏浸灰。一經刨裏、除灰,又泡進一個大木桶浸酸。一經上色,又在一個爛缸裏吃油。然後,再刷一次色漿,最後經過整理、幹燥,皮張成品就出來了。這一係列的生產過程,最初都是在露天地裏進行的。
工人們一邊生產,一邊修了幾間粗糙的房子。這些房子,又低又矮,是寢室,也是生產車間。當你走進這些低矮的房間裏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工人們有的在桌上整理皮毛;有的在用拉腿剪子剪毛;有的在用旋刀旋皮;有的在納皮鞋底;幹活用的長桌長凳和皮毛原料,占去了小房的多一半,而裏麵還安著床鋪,被褥衣物都卷了起來,塞在牆角。牆壁上,安著長條板,釘滿了釘子;釘子上掛的是各種大小生產工具;長板上放的是工人們吃飯用的碗、筷。自然,這樣的工作環境是不舒適的,加上設備簡陋,工作就更艱苦了。但是,人們不是為了吃現成來格爾木的,而是為了創造生活。這裏的男女工人,非常愛自己的工廠。因為,工廠的一刀一剪,一房一屋,都是自己用勞動換來的。他們以能在自己親手創辦的工廠裏工作,感到無比的光彩。
我在製革車間裏,看到一個老工人,他的名字叫李瑛,陝西西安人。他對人非常熱情,給我講怎麼浸酸,又講怎麼用石刀刮毛。看樣子,他不但對工作很熟悉,而且極其喜歡自己的工作。當我和他談起格爾木的時候,他很激動地說:“你知道嗎,我們要建立起一個新的格爾木城,就為這,我才來的!”
現在,皮革廠已有五十多個工人,大多數都是從西安來的。他們的生產很緊張,各單位訂貨的人太多了。生產量和需要量比較,相差十倍以上。為此,廠子在不斷擴大,最近已成立了製革、製毛、製鞋、皮件、割裂、縫紉等六個車間。這兩天,正在招考徒工,格爾木許多家屬都踴躍報名了。
昆侖皮革廠在迅速地成長著。我走出車間以後,迎麵就是昆侖山。昆侖山有著許多可供製革的野獸,這遼闊的大戈壁灘上,不是也有著許多可供製革的生物嗎?讓皮革廠,讓這柴達木第一個皮革廠,更快地成長起來吧!
帶來花果的老人
千萬年來,格爾木沒有過蘋果樹,沒有過花朵。
可是,今天有了。雖然,果樹、花朵,還長得嫩小,但是,人們愛它們。這仿佛神話一樣,在柴達木到處傳誦著。在幹渴的大戈壁灘上,在被稱為人不能生存的地方,這不是奇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