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晚霞的鴿群,在西寧上空飛旋著。
黃昏來到了這座高原的古城。我站在北城牆上,望著群山,群山連綿起伏,仿佛黃河的波濤,環繞著古城。我望著湟水,湟水從西滾滾而來,沿著河岸茂密的叢林,順著古城流轉。晚霞照耀著市內一座座嶄新的樓房,照耀著寺院古老的金塔;那一院院紅牆瓦房,一排排黃土平屋,顯得靜穆而又多彩。
然而,沿著城牆的一條大路上,載重卡車、馬拉車和架子車,拉著器材、木材、磚瓦和石塊,揚長而過,猶如湟水奔流,掀起了漫天的風塵。而那些遠道的腳戶們,已在樹林裏卸下貨物,把馬兒放在河畔,搭起篷帳,用羊皮風箱扇起了炊煙。湟水橋頭上,一對對情人,有的依偎在欄杆上,有的在橋頭漫步。一群嬉戲著的孩子,撒腿在林子裏追逐著什麼,跑過來了。
黃昏裏的西寧,給人以靜穆、和平而又活躍的景象。
西寧,雖然位於青海省東部,但卻是各族人民生活的核心。古來,她就被人們稱頌著:“民俗質樸,風土壯猛,人性剛毅慷慨……”“勤於耕稼,多畜牧……並有金方之氣。”多麼好的讚美!我想,這“金方之氣”,當指的是:“魚鹽之饒,畜產之美……青黃之羊,黑白之鯉,野馬騰驤,?牛奔靡……”(見《西寧府新誌》)多麼好的寫實!同時,城內除了有金塔、寺院和那些集中了青海各族人民的智慧所創造的廟宇、古跡以外,城西南不遠的魯沙爾,還矗立著著名的塔兒寺(據說黃教始祖宗喀巴產時胞衣埋此,上生菩提樹一株……)。當你看到山前八個古老的白塔、掛滿彩幡錦幛的大經堂和大金瓦寺的金色尖塔的時候,你不能不為人民的創造力而讚賞不已。
但是,曆年來,西寧是統治階級奴役人民的場所,尤其在馬家軍閥統治的年代,青海人民一直處在饑苦和悲慘的境地裏。解放前夕,馬匪逃跑的時候,青海遭到了浩劫,西寧遭到了破壞。那時候,西寧好像一個被丟棄的孤苦的老婦,佝僂著身子,披著破爛的衣衫,在高原上躑躅著。走進古城的解放軍戰士們,可以聽見孤苦無依的女人和孩子的乞叫聲,可以看見流離失所的人的枯黃的麵孔。夜晚,又有多少饑餓的人,蜷曲在磚瓦堆裏,呻吟在城門洞口呢。乞叫聲、饑餓聲和鴉噪聲,籠罩了西寧。西寧的麵目有多麼淒苦嗬!
人們不會忘記,為了解放西寧,為了拯救青海人民,我們解放軍的戰士們,曾經怎樣英勇地和馬匪作戰,而又付出了多少鮮血!在城南的鳳凰山上,有一座革命烈士陵園,那裏埋葬著一九三六年被馬匪屠殺、就義在西寧的工農紅軍戰士的忠骨;也同時埋葬著一九四九年和馬匪作戰,犧牲在青海的解放軍戰士的忠骨。走在鳳凰山上,眼望著一座座墳塋,誰不肅然起敬……
然而,現在,西寧不同了,她抹去了淒苦的形影,穿上了綠色的衣衫,顯得矯健而又朝氣勃勃。從北城牆上望出去,在綠林裏,在湟水畔,在英雄們曾經灑下了鮮血的大地上,湧現出許多新的樓房,新的平屋,新的工廠……在東西大街上,人群裏有穿著紫紅色長袍的藏族青年,和發辮下披掛著銀器的藏族姑娘;有戴著禮帽的瀟灑的蒙族兄弟,和圍著黑絨蓋頭的回族婦女,以及穿著時裝的漢族同胞。他們都喜形於色,有的鑽進百貨公司去了,有的在大街上散心,有的走進湟光電影院去了。市郊的勝利公園,樹木茂盛,湖水清亮,有亭子、泉水、草地、茶棚。這裏可以聽到道地的青海??,也可以欣賞到天然的小橋、流水、人家……
一年又一年,西寧興旺起來了。尤其是一九五四年以來,當第一支地質隊伍挺入了柴達木的時候,當第一批勘探隊伍爬上了祁連山的時候,西寧更加活躍了,繁榮了。西寧以前所未有的魄力,伸出了雙手,迎接著金銀、鉛鋅、鹽堿、煤炭、石油和鋼鐵的喜報。青海真有“金方之氣”嗬!隨即,西寧又以最大的力量,支援柴達木,支援祁連山,劈山開路,運糧運人,開始了豪邁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
當我和一位省委書記談話的時候,就更多地了解了這一切。他一聽說我到柴達木去,就連聲說:“好嗬,好嗬!”他的言談,平易近人,娓娓動聽,帶著一種爽朗的風度。自然,他是進軍青海的領導者之一,可以談起解放青海的許多英雄故事;可是,他沒有談這些,而且,當我一走進他的房間,聽他說著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感到這位書記如今的興趣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