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很快在巴黎成名了。他通過自己的創作、演奏和鋼琴教學,贏得了人們高度的尊重。在巴黎,“娛樂變成了放蕩,這裏金子、齷齪和血腥是混在一起的”。盡管肖邦對巴黎的上層社會有所反感,但他的活動大多局限於上層的沙龍,加上他自己也逐漸地過上了優越的生活,這對他的思想意識也必然產生一定的影響和局製,使他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和社會改革缺乏應有的理解和同情,這和他曆來與不少波蘭貴族及其子弟關係較密切也有聯係。1831年華沙起義失敗後,流亡國外的波蘭人有幾千名,其中三分之二在法國,大多是出身貴族的知識分子。這些人從政治上說大致可以分為兩派,保守派和民主派。保守派傾向於君主立憲製,而並不熱心於社會改革;民主派則主張立即解放農民,反對專製製度。對於在巴黎的波蘭民主派人士,肖邦一個也不認識。從思想觀點上看,肖邦更多地傾同於保守派。所以,對於1830年和1848年法國爆發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肖邦表現得相當冷淡。這些都不能不說是階級局限性在肖邦身上的反映。
肖邦從此一直定居在巴黎,隻偶爾去外地旅行。1835年,他曾去德國的卡爾士巴德與父母短暫地相會過一次。同年在德累斯頓認識了波蘭貴族沃德津斯基的女兒瑪麗亞,和她發生了戀愛。次年,肖邦向她求婚,但由於肖邦不是貴族,隻是“一個音樂家”,不門當戶對,而遭到瑪利亞父親的拒絕。1836年底,肖邦認識了法國女作家喬治·桑,約一年後,他們就同居了,一直到1847年才決裂分手。肖邦經常和聚集在巴黎的各國著名的文藝家交往,如波蘭詩人密茨凱維支,法國文學家雨果、巴爾紮克,德國詩人海涅,法國畫家德拉克羅瓦,匈牙利作曲家、鋼琴家李斯特,意大利作曲家貝利尼,法國作曲家柏遼茲等。這些文藝家們盡管各人的風格、個性往往不一致,但他們彼此的交往,使互相間在思想和創作上有所啟發,這對肖邦的精神生活是一種慰藉。可是,肖邦後半生在巴黎度過的歲月,仍然充滿難以排遣的孤寂感。他鄉作客、舉目無親的感受,始終使他悲鬱不已。從三十年代中起,肖邦經常患病,身體相當衰弱。舉行公開的音樂會,盡管可以帶來金錢和榮譽,肖邦卻並不喜歡。他最大的愉快還是和波蘭同胞在一起。他說:“就像不能拒絕給病人服藥一樣,我從不拒絕給密茨凱維文和諾爾維德彈琴,無論他們當中哪一個人來,我都會坐下來彈琴,有時始終連一句話也不說。我的音樂不止一次引起他們流淚,這眼淚難道不是民族藝術家最高的十字架(意即報酬)嗎?”1841年,肖邦在致友人的信中寫道:“我們是否仍然會回祖國呢?!或者是完全瘋狂了?!我並不替密茨凱維文和索邦斯基擔心——這是一些堅強的腦袋,這些腦袋再經過幾次流亡僑居的生活也不會失去理智和力量。”從這些話中間可以看出肖邦作為一個“自願的政治流亡者”在異國的苦楚。但是,他寧願蒙受這苦楚,也不情願回波蘭去當異族統治下的“順民”。
1848年,他應邀去英國和蘇格蘭訪問演出,盡管受到熱烈歡迎,但他非常反感“英國人評價什麼都用英鎊,他們喜歡藝術隻是因為它是奢侈品。”他在英國時這樣寫道:“在我心裏,已經什麼也不想做了,我的心裏覺得憂愁,可是我麻醉自己,我感得到一種沉悶的苦痛,我早已沒有體驗過真正的快樂了。我根本什麼也感覺不到,我簡直隻像植物一祥地活著,耐性地等待著自己的完結。”肖邦的最後幾年就這樣完成了他個人悲劇的終結。可是,對於祖國,對於未來的祖國複興,肖邦始終念念不忘。1846年波蘭爆發了克拉科夫起義,失敗後,加裏西亞又發生了農民起義。這些事件曾激起肖邦的熱情,他在信中歡呼道:“克拉科夫的事情進行得極好”;“加裏西亞的農民給沃倫和波多爾農民做出了榜樣;可怕的事情是不能避免的,但到最後,波蘭將是一個強盛、美好的波蘭,總之,波蘭。”1848年3月,波茲南公國起義,4月即遭到普魯士的鎮壓。肖邦對此也表示了極大的惋惜:“我……知道了關於波茲南公國全部可怕的消息。除了不幸,就是不幸。我已經萬念俱灰了。”對祖國命運的深切關懷,對祖國未來的熱情憧憬,體現了肖邦對祖國始終不渝的熱愛。正是這熱愛使肖邦說出了他的遺願:“我知道,帕斯凱維奇決不允許把我的遺體運回華沙,那麼,至少把我的心髒運回去吧。”1849年,肖邦逝世後,他的遺體按他的囑咐埋在巴黎的彼爾·拉什茲墓地,緊靠著他最敬愛的作曲家見利尼的墓旁。那隻從華沙帶來的銀杯中的祖國泥土,被撒在他的墓地上。肖邦的心髒則運回到了他一心向往的祖國,埋葬在哺育他成長的祖國大地中。
肖邦的創作
肖邦的創作和他的時代、社會背景以及個人思想、生活有著密切的聯係。肖邦的創作生涯延續了三十餘年(1817~1849),可分為兩大時期:①華沙時期(1830年前);②巴黎時期(1831~1849)。
肖邦在華沙度過的二十個年頭,總的說來,是愉快、開朗的。反映在這一時期的創作中,情緒的基調是樂觀的,但思想深度卻是有限的。盡管在這一時期內,肖邦已寫下了兩首鋼琴協奏曲、一些練習曲以及一些瑪祖卡舞曲等優秀的作品,但是,華沙時期的作品畢竟不可能超越一個尚未經曆生活風霜的考驗、不滿二十歲的青年人的思想局限。清新、明快固然是肖邦華沙時期大多數作品的基調,但從有些作品中。也可以看出過於華麗,甚至纖弱矯飾的特點,看出受當時歐洲沙龍樂風以及波蘭貴族氣息影響的痕跡。1829年,肖邦在維也納演出後就曾寫信說:“大家說這裏的貴族喜歡我。”但是,肖邦的早期創作中極其可貴的一點是:很早已顯示出波蘭的民族特色。各種民間舞蹈的體裁、節奏,以及風俗生活的意境、情致,使他的作品非常生動、感人。如d小調波蘭舞曲(Op.71 Nrl)以及a小調瑪祖卡舞曲(Op.17 Nr4,《小猶太》)等。肖邦一生中寫的第一首作品是波蘭舞曲(1817),寫的最後一首作品是富有波蘭民間色彩的瑪祖卡舞曲(1849年)。這象征著肖邦的一生是一個波蘭民族作曲家的一生,是和波蘭人民、波蘭土壤息息相連的一生。肖邦很少直接采用民歌旋律作曲,而是按波蘭民族民間音樂的性格、音調,自己去進行創造。他的音樂既具有強烈的波蘭風格,也富有個人獨創的特性;既與民間音樂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又是經過精心加工和藝術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