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分寧茶客黃庭堅

黃庭堅(公元1045~1105年),字魯直,號山穀道人,又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宋代傑出的詩人,宋代“江西詩派”的創始人;又是著名的書法家,擅行書和草書,與蘇軾、米芾和蔡襄並稱書壇上的“宋四家”。黃庭堅聰穎早慧,小時候讀書一目五行俱下,讀幾遍就能記住。對舅舅李公擇的提問,常常對答如流。李公擇十分驚異,稱讚他“一日千裏”。同時,黃庭堅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茶藝專家。

黃庭堅的家鄉在分寧雙井村,這裏是茶產區,茶名雙井。此地“綠叢遍山野,戶戶有茶香”。雙井茶細者有白毛,狀如銀須,色碧味雋,故又有“白茶”、“龍須”、“雲腴”、“鳳爪”、“雪芽”等佳譽,名噪天下,遂為貢茶。歐陽修曾在《歸田錄》中這樣說:

“自景祜以後,洪州雙井白茶漸盛,近歲製作尤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斤養之,用避暑濕之氣,其品遠在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

但雙井茶的揚名,還得力於黃庭堅。據南宋葉夢得的《避暑錄話》記載:“雙井在分寧縣,其地屬黃氏魯直家也。元祐間,魯直力推賞於京師,族人交致之,然歲僅得一二斤。”可以看出,黃庭堅對家鄉的茶不僅嗜愛,而且極力推崇、推廣之,這在他的詩詞中屢見不鮮,他的《雙井茶送子瞻》這樣寫道:

人間風月不到處,天上玉堂森寶書。

想見東坡舊居士,揮毫百斛瀉明珠。

我家江南摘雲腴,落皚霏霏雪不如。

為君喚起黃州夢,獨載扁舟白玉湖。

蘇東坡是黃庭堅的老師,詩歌稱讚了蘇軾的道德人品與瀟灑風度,他將雙井茶奉獻給恩師,也希望優異的茶質與蘇軾的品格珠聯璧合,相映生輝。茶以詩名,茶以人名,從此,雙井茶便一舉聞名。在黃庭堅的竭力推薦下,雙井茶終於受到朝野士大夫和文人們的青睞,最後還被列入朝廷的貢茶,奉為極品,盛極一時。

黃庭堅嗜茶,早時就以“分寧一茶客”名聞鄉裏。《宋稗類鈔》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當時有位宰相叫富弼,聽說年輕的黃庭堅多才多藝,很想與他會會麵。有一天,他倆見了麵,也許是黃庭堅其貌不揚,富弼見到他後並不喜歡,兩人不歡而散。富弼還對人說:“我以為黃某如何了得,原來,不過是分寧一茶客罷了!”富弼是位元老重臣,思想上政治上都比較保守,他看不慣黃庭堅,可能和黃庭堅年少氣盛、抱負遠大有關。“分寧一茶客”是富弼對黃庭堅的詆毀之言,但以今天的

眼光來看,黃庭堅這一“茶客”卻是很值得為之大書一筆的。

黃庭堅早年嗜酒,中年時因病停飲,他在40歲時,寫下了《發願文》,發誓戒酒戒肉:“今者對佛發大誓,願從今日盡未來也,不複淫欲、飲酒、食肉。設複為三,當墮地獄,為一切眾生代受頭苦。”那麼,黃庭堅戒酒後喝什麼?喝的就是茶,他對茶卻更加熱愛,常常是“煮茗當酒傾”。從此,黃庭堅與茶更是須臾不離,以茶代酒度過了20餘年,堪稱茶人佳話。

這位“分寧一茶客”還是一位癡於吟茶頌茶的詩人,在他的筆下,摘茶、碾茶、煎水、烹茶、品茶以及詠讚茶功的詩和詞比比皆是,從他留傳至今的數十首茶詩來看。除了引茶人詩,抒發情懷之外,字裏行間分明滲透著一位品茶高手所追求的茶藝和茶道。如他的茶詞《品令》,對飲茶的歡悅心情作了細膩的刻畫:“鳳舞團團餅,恨分破,教孤零。金渠體淨,隻輪慢碾,玉法光瑩。湯響鬆風,早減了,二分酒病。味濃香永。醉鄉路,成佳境。恰如燈下,故人萬裏,歸來對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煎茶賦》對烹茶的過程,品茶的審味,佐茶的宜忌,以及飲茶的功效,作了集中的描述。

黃庭堅的書法也負盛名,作為“宋四家”之一的他,在書法作品中也留給了我們珍貴的宋代茶事信息。“茶宴”,這是他在元祐四年正月初九的茶宴上和禦製詩而書寫的遺跡。又如行書《奉同公擇尚書詠茶碾煎啜三首》,描寫了碾茶、煎茶和飲茶破睡之功效。

13、武夷精舍隱“茶仙”

朱熹(公元1130~1200年),字符晦,號晦翁,別號紫陽,徽州婺源(今屬江西)人,僑居福建。朱熹學問淵博,廣注典籍,在哲學上發展了程顥、程頤的思想,建立了客觀唯心主義的理學體係,世稱“程朱理學”,對宋以後的階級統治和社會發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朱熹也是一位嗜茶愛茶之人。他自幼在茶鄉長大,對“建茶”十分熟悉。後又當過茶官,任浙東常平茶鹽公事,更與茶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曾寫《勸農文》,提倡廣種茶樹。他自己也是身體力行,躬耕茶事,把種茶、采茶當作是講學、做學問之餘的休閑修身之舉。

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他在建陽蘆峰之巔雲穀,構築“竹林精舍”(晦庵),在北嶺種植茶圃,取名“茶阪”,親自耕種、采摘、製作、品飲;並寫有《詠武夷茶》、《茶阪》等詩。其中《茶阪》詩雲:“攜籝北嶺西,采擷供茗飲。一啜夜窗寒,枷趺謝衾枕。”自產自啜,佳茗伴夜讀,正可謂是意味深長啊。

淳熙十年(公元1183年),朱熹於武夷五曲隱屏山麓建“武夷精舍”,四周有茶圃三處,植茶百餘株,講學之餘,行吟茶叢。其《詠茶》詩雲:“武夷高處是蓬萊,采取靈芽手自栽。地僻芳菲真自在,穀寒蜂蝶未全來。紅裳似欲留人醉,錦幛何妨為客開。咀罷醒心何處所,遠山重疊翠成堆。”現在的“武夷名樅”之一的“文公茶”,正是朱熹所植茶樹繁衍而成的。

朱熹嗜茶,尤喜茶宴。他與開善寺主持圓悟長老是一對茶中知己,常一起品茗論道。圓悟長老圓寂後,朱熹還專門寫詩吊唁:“灶香瀹茗知何處,十二峰前海明月。”朱熹曾兩次回祖籍地掃墓,每次他都帶去武夷茶,在祖宅裏設茶宴招待老家的親朋故舊。

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朱熹去建陽東田培村表兄邱子野家赴茶宴,曾賦詩:“茗碗瀹甘寒,溫泉試新浴”、“頓覺塵慮空,豁然洗心目。”更具詩情畫意的是,在“武夷精舍”旁的五曲溪中流,有“巨石屹然,可以環坐八九人,四麵皆深水,當中有凹自然為灶,可以瀹茗”,朱熹常與友人攜茶具環坐石上烹茶品茗,吟詩論道,其樂融融。至今石上還留有朱熹手跡:“茶灶”。他的《茶灶》詩雲:“仙翁遺石灶,宛在水中央。飲罷方舟去,茶煙嫋細香。”

朱熹愛茶,自然不忘將茶與自己的思想融為一體。他以茶窮理,將茶性與中庸的道德標準聯係在一起。《朱子語類·雜說》中說:

“茶本苦物,吃過卻甘。問:此理何如?曰:也是一個道理,如始於憂勤,終於逸樂,理而後和。”

這是說品茶與求學問一樣,在學的過程中,要狠下功夫,苦而後甘,始能樂在其中。朱熹還把飲茶與治家聯係在一起討論,認為治家宜嚴,就像吃釅茶,苦而後甜;如果治家放鬆,就會像喝淡茶,味如嚼蠟,家人行為會失去嫻雅。

宋代福建的龍風團茶名冠天下,精雕細琢,歲歲入貢。有人認為建茶身居台閣,珠光寶氣,富貴味重,不如草茶閑逸高雅。朱熹提出了不同見解,他說:

“建茶如‘中庸之為德’,江茶如伯夷叔齊。《南軒集》曰:‘草茶如草澤高人,臘茶如台閣勝士。’似他之說,則俗了建茶,卻不如適間之說兩全也。”

武夷茶色澤澄亮,香氣馥鬱,滋味醇厚,是純潔、中和、清明之象征,這才是建茶的“理”所在,不論它是否入貢,都是不帶富貴氣的。至於後來建茶的地位、名聲和過分地人工雕琢等,都是“氣”的變化。理才是本,氣僅為形。建茶處草澤乃是佳品,處台閣亦為名茶。這種品質與儒家的“中庸之為德”是吻合的。

朱熹認為,君子應“素其位而行”,富貴貧賤不能移,要“喻於義”,而不“喻於利”。這也是他自己的人生準則。他學問蓋世,但並不用於斂財,安貧樂道,廉退可嘉。他“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宋史·本傳》說他“簞瓢屢空,晏如也。諸生之自遠而至者,豆飯藜羹,卒與共之”。朱熹正如他所寫的茶聯:“客來莫嫌茶當酒,山居偏隅竹為鄰”,清貧而不失其誌。

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朱熹把追求思想境界當作人生的崇高目標,而茶正是他精神生活中的良師益友。他在題匾贈詩時,曾用“茶仙”署名,也當是名副其實了。

14、“易安居士”角茶助學

李清照(公元1084~1151年),宋代著名女詞人,號易安居士,山東濟南人。父親是文學家李格非,母親是狀元王拱辰之女,也工文章。由於家庭的熏陶,清照年少時就有了詩名。她的詩詞清麗婉約,飽含著豐富的情感。她前期的詞章,多數是描寫閨中的生活情趣及大自然的綺麗風光,風格清新明麗。

北宋滅亡後,她經曆了國破家亡的痛苦,後期的作品多反映戰亂痛苦的生活,感時傷懷,懷舊思鄉,風格沉鬱淒愴。李清照詞的藝術特色,主要在於運用樸實的白描手法,善於寫細膩的感情變化,語言明白如話。除了婉約,李清照的詞風也有鮮為人知的一麵。她敢於發表政見,關心國家民族命運,深切同情陷於外族入侵鐵蹄下的人民。她不甘屈辱投降,憂國傷時,悲憤交加,寫下了擲地有聲的鏗鏘詩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在宋代詞人中,卓然自成一家。

宋徽宗靖國元年(公元1101年),18歲的才女李清照與21歲的太學生趙明誠結為伉儷,婚後的李清照,在愛情的感召下,文思泉湧。她是幸福的,她在兩首《如夢令》寫到:“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和“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抒發的是幸福之情。

同時,她又是“孤獨”的,做太學生的趙明誠往往一個月隻能回家兩次,李清照便常常在相思中度過。思念化作了千古名句:“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

金石學家的趙明誠,才學較妻子略遜一籌。一年的重九,李清照填了一闋《醉花陰》詞,寄給趙明誠。趙明誠接到這闋詞後,閉門數日,窮三日夜之力,填了五十闋,把妻子的那一闋也雜抄在裏麵,不寫作者,拿去給好友陸德夫品評,陸德夫玩誦再三,以為有三句最佳:“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三句正是李清照所作。明誠自此以後,對妻子甘拜下風。

他們婚後的家庭生活並不優裕,但精神生活卻非常充實。夫婦二人填詞吟詩,時相唱和,賞玩書畫,研究金石,生活充滿詩情畫意,十分美滿。他們為“盡天下古文奇字之誌”,明誠竟辭官不做,夫婦“屏居鄉裏”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