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香古韻:茶典故23(2 / 3)

皎然淡泊名利,坦率豁達,不喜送往迎來的俗套。品茶是皎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種嗜好,詩《對陸迅飲天目山茶因寄元居士晟》中對友人元晟送來天目山茶,皎然高興地致謝,敘述了他與陸迅等友人分享天目山茶的樂趣。《湖南草堂讀書招李少府》中敘及的飲茶、讀書、飯野蔬,生活形態雖然簡單,卻是皎然養生的秘訣。

皎然是這一時期茶文學創作的能手,皎然的茶詩、茶賦鮮明地反映出這一時期茶文化活動的特點和詠茶文學創作的趨向。《九日與陸處士羽飲茶》:

“九日山僧院,東籬菊也黃;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

詩中提倡以茶代酒的茗飲風氣,俗人尚酒,而識茶香的皎然似乎獨得品茶三昧。《晦夜李侍禦萼宅集招潘述、湯衡、海上人飲茶賦》:

晦夜不生月,琴軒猶為開。

城東隱者在,淇上逸僧來。

茗愛傳花飲,詩看卷素裁。

風流高此會,曉景屢徘徊。

描寫了隱士逸僧品茶吟詩的閑雅情趣。他有一首《飲茶歌送鄭容》,詩雲:

丹丘羽人輕玉食,采茶飲之生羽翼。

名藏仙府世莫知,骨化雲宮人不識。

雲山童子調金鐺,楚人茶經虛得名。

霜天半夜芳草折,爛漫緗花啜又生。

常說此茶祛我疾,使人胸中蕩憂栗。

日上香爐情未畢,亂踏虎溪雲,高歌送君出。

詩中皎然推崇飲茶,強調飲茶功效不僅可以除病祛疾,滌蕩胸中憂慮,而且會踏雲而、去,羽化飛升。他的《飲茶歌誚崔石使君》詩雲:

越人遺我剡溪茗,采得全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飄沫香,何似諸仙瓊蕊漿。

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

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

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飲酒多自欺。

愁看畢卓甕間夜,笑向陶潛籬下時。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驚人耳。

孰知茶道全爾真,惟有丹丘得如此。

此詩為皎然同友人崔刺史共品越州茶時的即興之作,詩中盛讚剡溪茶(產於今浙江嵊縣)清鬱雋永的香氣,甘露瓊漿般的滋味,並生動描繪了一飲、再飲、三飲的感受,與盧仝《飲茶歌》有異曲同工之妙,全詩亦旨在倡導以茶代酒,探討茗飲藝術境界。皎然在茶詩中探索品茗意境的鮮明藝術風格,對唐代中晚期的詠茶詩歌的創作,產生了潛移默化的積極影響。

皎然是陸羽的一生中交往時間最長、情誼亦最深厚的良師益友,他們在湖州所倡導的崇尚節儉的品茗習俗對唐代後期茶文化的影響甚巨,更對後代茶藝、茶文學及茶文化的發展產生了莫大的作用。

5、“且盡盧全七碗茶”

對愛喝茶的人而言,對盧仝的印象一定是他那首膾炙人口的“七碗茶歌”。

盧仝號玉川子,濟源(今河南濟源)人,祖籍範陽(今河北涿州),唐代詩人。年輕時家境清寒,刻苦讀書,隱居少室山,無意仕途,朝廷兩度召為諫議大夫,均辭而不就。盧仝寓居洛陽時,韓愈為河南令,對其文采極為賞識而禮遇之。有《玉川子詩集》一卷傳世,由此詩集中,可以看出他個性分明和悲天憫人的襟懷。盧仝一生愛茶成癖,他的一曲《茶歌》,自唐以來,曆經宋、元、明、清各代傳唱,千年不衰,至今詩家茶人詠到茶時,仍屢屢吟及。茲將《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全引如下:

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打門驚周公。

口雲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

開緘宛見諫議麵,手閱月團三百片。

聞道新年入山裏,蟄蟲驚動春風起。

天子須嚐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

仁風暗結珠蓓蕾,先春抽出黃金芽。

摘鮮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

碧雲引風吹不斷,百花浮光凝碗麵。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安得百萬億蒼生命,墮在巔崖受辛苦!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合得蘇息否?

此詩將盧仝飲茶的生理與心理感受抒發得淋漓盡致,詩裏頭許多名句足堪玩味,更為後人耳熟能詳,描寫飲七碗茶的不同感覺,步步深入,極為生動傳神。然而此詩最後又引發他悲天憫人的襟懷,顧念起天下億萬蒼生百姓。

盧仝詩中,詩人點視孟諫議白絹密封並加三道印泥的新茶,在珍惜喜愛之際,自然想到了新茶采摘與焙製的辛苦,得之不易。接著,詩人以神乎其神的筆墨,描寫了飲茶的感受。茶對他來說,不隻是一種口腹之飲,茶似乎給他創造了一片廣闊的精神世界,當他飲到第七碗茶時,隻覺得兩腋生出習習清風,飄飄然,悠悠飛上青天。

《茶歌》的問世,對後人的影響頗大,對於傳播飲茶的好處,使飲茶風氣普及到民間,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後人曾認為唐朝在茶業上影響最大最深的三件事是:陸羽《茶經》,盧仝《茶歌》和趙讚“茶禁”(即對茶征稅)。宋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說:

“玉川之詩,優於希文之歌(即範仲淹《和章岷從事鬥茶歌》),玉川自出胸臆,造語穩貼,得詩人句法。”

詩人作這首《茶歌》的本意其實並不僅僅在誇說茶的神功奇趣。詩的最後一段忽然轉入為蒼生請命:豈知這至精至好的茶葉,是多少茶農冒著生命危險,攀懸在山崖峭壁之上采摘的,此種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啊!卒章而顯其誌。在一番看似“茶通仙靈”的諧語背後,隱寓著詩人極其鄭重的責問。

盧仝《茶歌》自宋以來,幾乎成了人們吟唱茶的典故。詩人騷客嗜茶擅烹,每每與“盧仝”、“玉川”相比:“我今安知非盧仝,隻恐盧仝未相及”(明·胡文煥);“一甌瑟瑟散輕蕊,品題誰比玉川子”(清·汪巢林)。品茶賞泉興味酣然,常常以“七碗”、“兩腋清風”代稱:“何須魏帝一丸藥,且盡盧仝七碗茶”(宋·蘇軾);“不待清風生兩腋,清風先向舌端生”(宋·楊萬裏)。

北京中山公園的來今雨軒,民國初年曾改為茶社,有一楹聯雲:“三篇陸羽經,七度盧仝碗。”1983年春,北京舉行品茶會,會上88歲的老書法家肖勞即席吟茶詩一首,亦引盧仝《茶歌》為典,有句雲:“嫩芽和雪煮,活火沸茶香。七碗蕩詩腹,一甌醒酒腸。”

盧仝在太和九年(公元835年)遭逢“甘露之變”,盧仝正留宿長安宰相兼領江南榷茶使王涯家中,被誤捕遇害。據賈島《哭盧仝》句:“平生四十年,惟著白布衣。”可知他死時年僅40歲左右。另據清乾隆年間蕭應植等所撰《濟源縣誌》載:在縣西北二十裏石村之北,有“盧仝別墅”和“烹茶館”,在縣西北十二裏武山頭有“盧仝墓”,山上還有盧仝當年汲水烹茶的“玉川泉”。盧仝自號“玉川子”,乃是取其泉名。

6、飲茶行家白居易

白居易,字樂天,晚年號香山居士,其祖籍為太原(今屬山西),後來遷居陝西境內(今陝西渭南東北)。白居易自幼聰穎絕人,出生六七月便能分辨“之”、“無”二字;五六歲學作詩,九歲時已熟諳聲韻;十五歲得“進士”之名後,便勤奮苦讀:晝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他的用功程度,古今罕見,令人佩服。

白居易雖文采早發,資質過人,卻因家境貧苦,直到28歲才到長安應試,登進士第;31歲再應吏部試,中甲科進士,任秘書省校書郎,因而認識元稹。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入為翰林學士,並與元稹、李紳等人提倡新樂府運動,主張詩歌不在“嘲風雪,弄花草”而是在“救濟人病,裨補時闕”。並提出“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文學理論。

白居易不僅是著名的現實主義詩人,而且是飲茶的行家。他對自己的愛茶、烹茶技藝十分自信,這從他的詩中可以得到印證,詩中多處提到茶與酒、琴的關係。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自居易因直言被貶江州司馬,寫下了有名的《琵琶行》。次年,他遊廬山香爐峰,見到香爐峰下“雲水泉石,絕勝第一,愛不能舍”,於是蓋了一座草堂。後來更在香爐峰的遺愛寺附近開辟一圃茶園,“長鬆樹下小溪頭,斑鹿胎巾白布裘;藥圃茶園為產業,野麋林鶴是交遊。雲生澗戶衣裳潤,嵐隱山廚火獨幽;最愛一泉新引得,清泠屈曲繞階流。”(《香爐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偶題東壁》)悠遊山林之間,與野麋林鶴為伴,品飲清涼山泉,真是人生至樂。

白居易終生、終日與茶相伴,早飲茶、午飲茶、夜飲茶、酒後索茶,有時睡下還要索茶。他愛茶,每當友人送來新茶,往往令他欣喜不已,《謝李六郎中寄新蜀茶》:“故情周匝向交親,新茗分張及病身。紅紙一封書後信,綠芽十片火前春。湯添勺水煎魚眼,末下刀圭攪曲塵。不寄他人先寄我,應緣我是別茶人。”

收到紅紙包封的新蜀茶,白居易立即添水煮茶嚐新,並寫詩致謝友人,同時也不忘自誇是識茶之人。既可看到他收到友人寄來的新茶時的興奮心情,也可從“不寄他人先寄我”句看出兩人之間深厚的情誼。此外從《食後》:“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甌茶。”《何處堪避暑》:“遊罷睡一覺,覺來茶一甌。”《閑眠》:“盡日一餐茶兩碗,更無所要到明朝。”這些詩中,知道茶已經成了白居易生活的第一需要,“醒後飲茶”似乎成了白居易的一種生活習慣。

白居易晚年好與釋道交往,自稱“香山居士”。貶江州以來,仕途坎坷,心靈困苦,為求精神解脫,他開始接觸老莊思想與佛法,並與僧人往來,所謂“禪茶一味”,信佛自然與茶更是離不開的。“或吟詩一章,或飲茶一甌;身心無一係,浩浩如虛舟。富貴亦有苦,苦在心危憂;貧賤亦有樂,樂在身自由。”(《詠意》)他吟詩品茶,與世無爭,忘懷得失,以茶溝通儒、道、釋,從中尋求哲理,修煉出達觀超脫、樂天知命的境界。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白居易上疏論事,天子不能用,乃求外放,七月任杭州刺史。到杭州後,白居易修築西湖白堤,以利蓄水灌溉,又浚深李泌舊鑿六井,以便人民汲飲,因此受到杭州百姓的愛戴、感念。杭州任期,也是他生活最閑適、愜意的時刻,由於公事不忙,遂能“起嚐一甌茗,行讀一卷書”,獨自享受品茗、讀書之樂。而“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詩人更進而欲以好茶分享好友。

在杭州任內,他迷戀西子湖的香茶甘泉,留下了一段與靈隱韜光禪師汲泉烹茗的佳話。白居易以茶邀禪師入城,“命師相伴食,齋罷一甌茶”。而韜光禪師則不肯屈從,以詩拒之:“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岩阿倚石眠……城市不堪飛錫去,恐妨鶯囀翠樓前。”詩中婉然帶諷,白居易則豁達大度,親自上山與禪師一起品茗。杭州靈隱韜光寺的烹茗井,相傳就是白居易與韜光的烹茗處。

白居易晚年已無意仕途,遂辭官隱居洛陽香山寺,每天與香山僧人往來,自號香山居士。“琴裏知聞惟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鼻香茶熟後,腰暖日陽中。伴老琴長在,迎春酒不空。”詩人在此暮年之際,茶、酒、老琴依然是與他長相守左右的莫逆知己。

7、“皮陸”茶詩千古傳

皮日休(約公元834~883年),字襲美,自號鹿門子,又號間氣布衣、醉吟先生,襄陽人(今屬湖北)人。唐代文學家,鹹通八年(公元867年)登進士第,次年東遊到蘇州,鹹通十年(公元869年)為蘇州刺史從事,其後又入京為太常博士,出為毗陵(今江蘇常州)副使。後參加黃巢起義軍,任翰林學士。

陸龜蒙(?~約公元881年),字魯望,自號江湖散人、甫裏先生,又號天隨子,長洲(今江蘇吳縣)人。唐代文學家,早年舉進士不中,曾任蘇湖二郡從事,後隱居甫裏。陸龜蒙喜愛茶,愛到可以整天坐在堂屋裏觀看小溪對岸的人們在采茶,有他自己的詩可證:“草堂盡日留僧坐,自向溪邊摘萌芽。”他在顧渚山下辟一茶園,每年收取新茶為租稅,用以品鑒。日積月累,編成《品第書》,可惜今已不存。

自古以來,文人也都是愛茶人。茶成了文人間友誼的紐帶。皮日休在蘇州與陸龜蒙相識後,兩人經常詩歌唱和,評茶鑒水,是一對親密的詩友和茶友。世以“皮陸”相稱。在他們的詩歌唱和中,皮日休的《茶中雜詠》和陸龜蒙的《奉和襲美茶具十詠》最令人注目。

皮日休在《茶中雜詠》詩的序中寫道:

“自周以降,及於國朝茶事,竟陵子陸季疵言之詳矣。然季疵以前稱茗飲者,必渾以烹之,與夫瀹蔬而啜者,無異也。季疵始為經三卷,由是分其源、製其具、教其造、設其器、命其煮。飲之者除痛而去癘,雖疾醫之不若也。其為利也,於人豈小哉。餘始得季疵書,以為備之矣,後又獲其《顧渚山記》二篇,其中多茶事。後又太原溫從雲、武威段磶之各補茶事十數節,並存於方冊。茶之事由周至今,竟無纖遺矣。昔晉杜育有《荈賦》,季疵有《茶歌》,餘缺然於懷者,謂有其具而不形於詩,亦季疵之餘恨也,遂為十詠,寄天隨子。”

這篇序概述了茶的史實和自周至唐的茶事,對茶葉的飲用曆史作了簡要的回顧,並認為曆代包括《茶經》在內的文獻中,對茶葉的各方麵的記述都已是無所遺漏,但在自己的詩歌中卻沒有得到反映實在引以為憾。這也就是他創作《茶中雜詠》的緣由。

皮日休將詩送呈陸龜蒙後,便得到了陸龜蒙的唱和。內容包括茶塢、茶人、茶筍、茶籝、茶舍、茶灶、茶焙、茶鼎、茶甌、煮茶十題。其中:《茶人》表達了對茶人的疾苦深表同情;《茶舍》描述茶人居住、勞動及環境,很有生活氣息;《茶灶》記述了製茶的情景。他們的唱和詩幾乎涵蓋了茶葉製造和品飲的全部。他們以詩人的靈感、豐富的詞藻,藝術、係統、形象地描繪了唐代茶事,對茶葉文化和茶葉曆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

8、醉翁之意亦在茶

歐陽修(公元1007~1072年),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卒諡文忠,吉州永豐(今屬江西)人。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在散文、詩、詞、文學理論等方麵,成就卓著,是北宋古文運動的領袖,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在曆史學和考據學方麵,也有重要貢獻。有《文忠集》一百五十三卷、《六一詞》一卷、《六一詩話》一卷、《毛詩本義》、《新唐書》、《新五代史》、《集古錄》、《洛陽牡丹記》、《歸田錄》等著作存世。

歐陽修論茶的詩文不算多,但卻很精彩,從詩文中也可窺見他對茶的鑽研功夫。例如,他特別推崇修水的雙井茶。雙井茶產於宋洪州分寧縣(今江西省修水縣)城西雙井,故名。古時當地土人汲雙井之水造茶,茶味鮮醇勝於他處,從宋時起漸有名氣。治平三年(公元1067年),歐陽修與韓琦同罷,出知亳州,作《歸田錄序》。歐陽修在他那開了宋代筆記文學創作先聲的《歸田錄》裏也談到雙井茶,說:“臘茶出於福建,草茶盛於兩浙,兩浙之品,日注(又作鑄)第一。自景祐以後,洪州雙井白芽漸盛,近歲製作尤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數斤養之,用辟暑濕之氣,其品遠出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雙井茶之所以能“名震京師”,與歐陽公的頌讚及《雙井茶》詩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