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
小時,晟瀾會問姚思安北平為何叫北平,姚思安會和她解釋南繁北平的典故,因為北平地勢平坦,各個地方的人員來往密切頻繁,於是都有自己統一的語言。而南方就不行了,山丘穀底,散落著各種各樣的不同習俗的居民,閩南話,粵語,蘇語等等,地區民族皆有很多是不同的。而北平就是北方的心髒,隻有它的穩定和安康,北方才會實現太平,於是它叫北平。
兒時的玩笑戲解,卻讓晟瀾銘記於心。
晟瀾回校是辦退學手續的,傅太太給晟瀾的退學手續上蓋了印章,無不唏噓的送她到了校門口。一身深藍旗袍的詹嵐聲卻是像在那裏久候著她一般,直到校長轉身回去了,她方閃身從香樟樹下走了出來。
“我是屬於北平的,有太多的往事和珍貴的東西留在那裏,所以我要回去了。”晟瀾在杭州的晴空萬裏底下,遙遙的望著北方一眼無盡的天邊。
“我知道你喜歡北平,你生在在那裏,你的根也在那裏,隻是你走了,歐陽老師也走了。為什麼你們都不喜歡這裏,留在這裏。”詹嵐聲是晟瀾屈指可數的友人,卻不是最掏心掏肺的知己,她並不是十分了解晟瀾心底的情感。
“喜歡這裏,就一定要留在這裏嗎?”晟瀾回眸,將滿臉嗔怪的詹嵐聲收入眼底。“我們都長大了,應該懂得什麼是身不由己。”
“我才不想長大呢,我也不要變得和你一般決絕。”詹嵐聲抽泣聲說,用手背狠狠的擦拭去臉頰上的眼淚。
“我也不想變成這樣。”晟瀾麵對著詹嵐聲,如同麵對著是前世年幼倔強的自己。
“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歐陽老師?”詹嵐聲突然追問道。
晟瀾將情竇初開時的悸動和二人決裂時的痛苦,化作嘴角一抹苦笑,“這件事情已經不重要了。”
“歐陽老師是為了你,才離開杭師的,你們訂親的時候卻瞞著所以的人,難得就怕是有這天麼?究竟你們在隱瞞些什麼,是怕你後悔了,還是他會後悔。”詹嵐聲眼底容不下一顆沙子,是非對錯偏偏要用黑白去衡量。
“我告訴你,我們都沒有後悔,你會相信麼?”晟瀾平靜的說道。
“我不相信你說的,既然不後悔,為什麼不留下?”詹嵐聲沒有理由的質問。
“留下什麼,留下這段隻有傷心的感情吊影自憐,還是留下自己活在過去的失敗中,那不是我。嵐聲,不要用眼睛去看待世事,用心去感受,一段感情的終結,不是去討論和指責誰是誰非,而是問自己對他還值不值留戀的。”
“你真不再愛他。”詹嵐聲聞言,隻癡癡的問。
“起碼我對這份感情,問心無愧。”晟瀾將最後一句話咽了下去,他亦不是值得去愛的人。
許多年後,晟瀾再遇詹嵐聲時,兩個曾經花樣年華的少女卻已經是孩子的母親。那時詹嵐聲的眼底不複當初的尖銳,濛濛的似上好玉石打磨出的細膩光澤,慈愛孺慕的似水柔情,美不勝收。
時光,證明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就是將她變為一位母親。
而晟瀾,卻在無意中成就她的美麗與遺憾。
庭院深深,寂寥梧桐苑中,一把搖椅,隻有父親與女兒在談心,似乎一切應該是靜美安好的。
“你真的準備好了?”姚思安在回北平前,唯一一次問他的小女兒。
“爸,前方縱然是龍潭虎穴,我入或不入,不是遲早的事麼。”晟瀾笑如春花燦爛,懂事坐在父親的下首。
“滄海桑田不過是一瞬的執念,轉念間,有多少的悲歡離會煙消雲散。執念太深,隻會越陷越深。從前,你隻是一個嬌養深閨的女孩子,可如今你卻是姚家唯一一個誤入塵網的孩子。每一個人皆有自己的道,木蘭莫愁的道是相夫教子,迪菲的道是匡社救國,而你的道……為父參不透。”姚思安分析完厲害關係,卻是知道沒有轉圜的餘地。
“爸,我會做好一切的。”晟瀾胸中頂著一口氣。
“你會怎麼做?”姚思安問道。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故幾近於道也’。老子說過,水的哲學是最接近道家的哲學的。《紅樓夢》裏說過,女子都是水做的,故而我不是比常人更做得來麼?”晟瀾嫣然道。
“不夠。”姚思安擺了擺手。
“如何不夠呢,爸爸。”晟瀾眨著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