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如隻覺心安,你在,就好!眼角突然瞥見石壁上有些幼童塗鴉的圖畫。
“是你畫的嗎?這隻鴨子”
“那是天鵝!”石頭那邊人急辯。
“哦!這隻麻雀”
“大雁!什麼眼神!”
“啊,還有老鼠!”
“是玉兔,嫦娥美人的玉兔!”怒吼傳了過來。
久如看著壁上玉兔的圓圈耳大笑,“是玉兔!這玉兔的耳朵還真是長啊!”
月影已出東山,四周浮上柔白薄霧,久如渾身通泰,
“公子泡夠了嗎?奴家已經泡得十八變八十,受不了了!”那邊水聲頓起,久如也緩緩起身。
前麵人兒粉紅嬌衫,烏發尤濕,溫順地披在身後,發梢隨步履調皮輕甩。久如玩心頓起,上前猛力一扯,躍身跑開。
“啊!找打!”行歌吃痛,起身直追。
清幽的山間小道上,兩影相互追鬧,清明的笑語回蕩山穀,猶如夜行林間的精靈。
竟然一夜無夢,直到日上三竿!久如幾乎想不起上一次如此好眠是什麼時候。簡單收拾後來尋行歌梳發,人去屋空!久如心念一閃,出門向後山奔去……
遠望繁花山坳中,墳塚周圍雜草已淨,素白身影正跪坐在一塊碑前,以手細細描摹碑上鉻刻,良久,身影挪至另一塊碑前,仍以手輕撫碑刻……
久如心中一疼,眸中酸澀,返身回行。
十日如夢,歸期將至。
月夜,兩人各抱酒壇,豪飲歡談。行歌醉眼昏然,心情卻出奇得明朗,腦中飛旋過許多往事,抬頭望月,
“今日怎得有兩、兩個月、月亮?”
“嗬嗬,你要醉了!”久如頭有些微暈。
“哦,這就要醉、醉了麼?”行歌麵上泛出幽幽笑意。“他們說,醉,醉了想要什麼,就,就有什麼。我想見見我爹、我娘、婉姨,還、還有阿公阿、阿婆,還、還有小豆……,為,為何沒有!”
久如定定看著行歌醉紅的雙眸,“怨麼?”
行歌怔住,剎那間眸中淚湧,“怨、怨什麼?!怨他們都不、不要我!都、都離開我嗎?!”
久如伸手想要拭去行歌眼角晶淚,行歌別臉避開,輕笑著“讓,讓我痛、痛快醉一次!”說罷淚如走珠落下。
久如將人輕擁入懷,懷中人兒稍怔,便伏在肩頭失聲痛泣。久如輕拍其背低吟,
“我在!有我在!”
原來心疼一個人,心,真是會疼的!
不知哭了多久,行歌覺得渾身輕飄,神思逸晃,眼前一片迷蒙,忽遠忽近似有春風笑顏浮動,是婉姨?是你?伸手探去,指間溫熱。嗬嗬!原來醉了真的能看到!如此真實,溫暖……
久如背著醉睡的行歌緩步在花籬徑上,腳步有些虛浮,但心花自開!側臉細瞧,嫣紅醉顏近在咫尺,纖長眼睫紋絲不顫,在眼下投出可愛剪影,眼角淚痕猶在,唇邊卻抿著甜笑……。心下猛然明白,為何深沉睿智的父皇卻對母親如此不智,原來守護著心上人是如此溫暖而甜蜜,任何人都不會放手!!
天尚未明,久如聽得有東西落在門上,開門就見行歌一襲紅袍,披著散發,背負‘離騷’坐在樹下招手,
“快穿上外袍,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策馬疾馳近一刻鍾,便見筆峭山崖直插雲宵,
“這就是雲崖丹峰。”行歌回頭一笑,轉身向峰頂掠去。
能窮千裏目的雲崖丹峰麼?久如輕笑,提氣跟上。
待兩人到達峰頂,東方已微明。
行歌迎風而立,“人道在‘雲崖丹峰’能盡閱江湖,俯覽天下。至於看到的是江湖還是天下,就憑各人心懷了!我在此獨自看過無數日升日落,能陪我在此看日出的,你是第一個!”說罷盤坐於石上,架琴於膝,側首笑視久如,“我撫一曲,你聽聽可喜歡?”
久如微怔,剛才墨目中的一閃而過的波光,是期待嗎?!隨及琴音款款漸起,隨風滌蕩在空氣中,如絲般縈繞纏縛,眼前仿佛有萬丈畫卷席展而開,萬翠千峰,遼原牧場,瑩淨雪域,驚濤滄海,人煙俗世的酸甜苦辣,愛憎情仇都在召喚自己,有如熱浪直湧心懷,沸騰了悠然的思緒……。久如驚怔,《天涯行》!
弦定曲終,行歌將琴輕輕放下,獨自邁步至崖邊,佇立無言。
久如心緒糾結,凝視崖邊紅影,是在邀我與你天涯同行麼?並肩兩年,你看到的仍是江湖麼?!那背影沉默無言,衣袂飛揚如帆,烏發肆意直衝天際,似要隨時乘風而去!
穩步上前,緊扣行歌手腕,沉靜道,“我們一起俯覽天下!”
行歌的心,陡然下沉,麵上卻泛出釋然微笑,反手握住扣在腕上的掌,輕聲笑語,
“我們會得償所願!你看,這日出多美!”
霞光映天,丹陽躍出雲海,有你一起看日出,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