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以前並無中和節,正、二月之交以正月晦為令節。唐代貞元時,社會剛剛走出“安史之亂”後的荒政,德宗以“今邊隅無事,丞庶小康”,敕正月晦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三節日“宜任文武百僚,擇勝地追賞為樂”。貞元五年,中書侍郎李泌建議置二月一日“中和節”以代替晦日。是日進農書、獻穜稑、祭勾芒、聚宴樂,視農務本,以求年穀。
這裏勾芒指勾芒神,傳說為少皞之子,曰重,佐木德,“木初生之時,勾屈而有芒角,故言勾芒”,自古以來為主春立功之臣(孔穎達《禮記·月令》注)。上古時,三春皆以勾芒為主司命之神,祈禱其木德帶來生生不息的豐收年辰。二月一日,天子命民開展祭社活動,這時正值“蟄蟲鹹動,啟戶始出”,故上旬丁日天子又親自在寢廟將鮮羔獻於司寒之神,以示送別,同時命樂正教習舞蹈,歡度仲春。
唐代中和節,正是上古二月元日、丁日祭慶活動的綜合性再現。然而在中和節的帷幕上,視農的底色實際上已經相當淡薄,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隻是朝野宴樂的一個名義而已。白居易在《中和節頌》中道出肇節實情:
中者,揆三陽之中;和者,酌二氣之和,其為稱也大矣……於是兩儀三辰,貞明?皐,千品萬彙,熙熙忻忻。繇是文武百辟僉拜首而揚言曰:“大哉,睿德合於玄造。”又曰:“昔在唐堯,敬授人時,垂於典謨。降及周文,在鎬飲酒,列於雅頌。斯蓋欽若四序,凱樂一方而已。未若肇建令節,混同天下,澤鋪動植,慶浹華夷。”
說得再清楚不過了,當時之所以要肇建中和令節,就是要滿足中唐朝野日益增長的享樂願望,掀起普遍的歡慶熱潮。
其實,唐代士女卻不管有無“中和”之名,早就在享受“中和”之樂了。《輦下歲時記》載:“開元中,都人遊賞於曲江,莫盛於中和、上巳節。”《劇談錄》雲:“(曲江)中和、上巳,錫宴江側,菰蒲蔥翠,柳煙四合,碧波紅蕖,湛然可愛。”這裏的“中和”是以貞元後節名代指二月一日。城內曲江如此,城郊踏青探春,士女翩至,更是一派盛況。開、天之際,長安士女正月晦前後遊青踏步,如遇名花,則藉草而坐,解其裙裾如幕四圍,作探春之宴,名為“裙幄”。貞元五年後,社會風俗“侈於遊宴”,春來“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李肇《唐國史補》),士女探春也如潮逐浪。“漫梳鬟髻著輕紅,春早爭求芍藥叢。”韓偓《踏青》詩雲:“踏青會散欲歸時,金車久立頻催上。收裙整髻故遲遲,兩點深心各惆悵。”佳節來到,婦女們都擱下女紅,燕子般地飛出深院高牆,投身到桃紅柳新的春天的溫馨之中。
宋代中和探春,“禁中宮女,以百草鬥戲”(《夢粱錄》卷一)。都城士女則自元宵收燈便爭先出城探春了。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卷六中以生花妙筆描述了士女探春情景:“次第春容滿野,暖律暄晴,萬花爭出,粉牆細柳,斜籠綺陌,香輪暖輾,芳草如茵,駿騎驕嘶,杏花如繡,鶯啼芳樹,燕舞晴空,紅妝按樂於寶榭層樓,白麵行歌近畫橋流水。舉目則秋千巧笑,觸處則蹴鞠疏狂,尋芳選勝,花絮時墜,金樽折翠簪紅,蜂蝶暗隨歸騎。”南宋探春多在西湖。“帖帖平湖印晚天,踏歌遊女錦相連”(張武子詩),都人士女,兩堤駢集。幾於無置足之地,其盛況可以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