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是加入道姑之列,事神修仙。自從張魯之母加入五鬥米教並一度成為中堅以後,曆代都有婦女加入道姑的行列,到唐代形成了迷狂宗仰道教的高潮。唐代初期統治者為宣揚君權神授的政治目的,將老子奉為太上玄元皇帝,竭力提高道教的地位,中後期的統治者從道教中嚐足了縱情享樂的甜頭,越發視之為國寶,有的索性親受符籙,和天師們稱兄道弟,打得火熱。因而,有唐一代道教始終得到尊崇。正式度為道士者,不但可以免除課役,而且觸犯了刑律也隻憑“道格處分”,即由道教的教權係統自行處理,“所由州縣官不得擅行決罰”(《唐會要》卷五〇)。現實世界如此優厚的待遇加之西王母那四梵天神仙世界的美妙誘惑,使得婦女們如癡如狂地湧向道觀,民間普通女子來了,看破紅塵的貴家姬妾來了,因“過”被遣的宮人來了,祈求鴻福的公主也來了(自睿宗至穆宗八個皇帝就有十一個公主入道),連傾國傾城、享盡榮華富貴的貴妃也風風光光地趕來了!
在這樣一個五色斑斕的“鬆篁台殿”裏,自然有不少嚴守道教儀軌,希望得道登仙的信女。四川南充道姑謝自然是一個著名的典型。她十四歲那年開始修道,不食葷血。其家在大方山下,山頂有老君古像,謝自然便徙居山頂,朝夕禮拜老君,誦讀《道德經》、《黃庭經》,修煉辟穀吐納之術。貞元三年(787)三月,於開元觀拜見高道程太虛,親受紫靈寶籙,從此所修愈精。刺史李堅為她在金泉山修築道場,請她主持法事。貞元十年(794)傳說她於金泉道場白日升天。“士女數千人鹹共瞻仰,須臾,五色雲遮亙一川,天樂異香散漫。刺史李堅表聞,詔褒美之”(方世舉注引《集仙錄》)。從皇帝到刺史都迷信得可以,也糊塗得可以,倒是韓愈《謝自然詩》直斥“寒女謝自然,童盽無所知”,表示了對這種荒謬不經的社會新聞的否定和對宗教迷信嚴重戕害人民、毒化社會的憤慨。可悲的是,像謝自然這樣長期過著自虐生活,終日冥想瑤台仙境,最後終於昏迷不醒,“仙逝”而去的現象在道姑中並非孤立存在,僅四川一方還有龍鵠山的成無為,眉山的楊正見,遂州的董上仙……她們各自都有一段苦其心誌,凋形煉骨的經曆,而成為享名全國的女冠。
不過,在那龐大浩蕩和女冠隊伍中,也並非都是如此這般好靜守一、誠意求仙的。在那個風流放誕的時代,許多道姑在家本風流,出家仍不免牽於情愛。宮觀內的軌約並不能束縛其身心,走向鬆篁下的殿堂本身對她們來說也不過是對世俗規範的回避,對時髦風尚的附庸,甚或有著驅疫解厄的實用目的。名山幽穀的香霧煙瘴,如闕宮觀的五彩神像,道場齋醮的嘹亮仙樂反而刺激了她們浪漫的激情,她們和騷人墨客不僅有詩文酬唱,還有超出友誼的往還。宋華陽真人姊妹與李商隱那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使李商隱長久回憶,沉浸於往日的愛河;魚玄機借詩筆呼喚愛情,更加駭世驚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贈鄰女》)盡掃步虛詞風,如此潑辣大膽,簡直令人舌撟不下。這裏不僅打著唐代灼熱的社會生活的烙印,也打著道教生活濃厚的世俗化傾向的印記。
在民間道教活動和入籍修仙這兩個層次外還有一些上層社會的閨閣知識婦女,既無意於下層的鬼神之道,更無意於化羽登仙,但卻把讀些道教善書作為一種修養。唐宋以前較為流傳的是《道德經》,明代以後通俗性的道教的善書極為流行,專門對婦女宣傳教育的有《西王母女修正途》,另有《十戒功過格》、《關聖帝君覺世寶訓》、《紫微功過格》、《太微功過格》、《太上感應篇》、《陰騭文》等。《紅樓夢》中一些大觀園女子閑著沒事,往往就“自拿了一本《太上感應篇》去看”。她們在“自學”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接受著道教善惡報應思想的影響,得到一定的道德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