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唐代,一方麵一些女教經典著述的問世表明女子倫理教育的加強,另一方麵上升的社會產生了開放的環境,禮教的禁錮相對鬆弛,貞操觀念也相對淡漠。崔鶯鶯寫給張生的信中說道“長安行樂之處,觸處牽情”,這實際上是整個社會的寫照。張生西廂雲雨?鶯鶯,崔護一見鍾情桃花麵,杜牧目成相愛湖州女,這類情事在唐代比比皆是,而且一些少女往往表現得相當主動。李商隱二十三歲那年途經洛陽,他的堂弟正與年方十七的美麗姑娘柳枝鄰近。有一次他在柳枝家南柳下吟誦李商隱的愛情詩《燕台》四首,立刻撥動了柳枝的心弦,她驚問:“這詩是誰寫的?”當堂弟告訴了她以後,她隨即拉斷長帶作結,托讓轉贈,表達愛意。次日,李商隱便和她相見,有了“花房與蜜脾”的愛情。真是男也通脫,女也風流!
自宋代以後,中國封建社會進入頹微時期。“衰世尚名義,作事多矯激”,這時統治階級對婦女貞操的要求往往變本加厲。正如魯迅先生所說:“天下太平或還能苟安的時候,所謂男子者儼然地教貞順,說幽嫻,‘內言不出於閫’,‘男女授受不親’但是天下弄得鼎沸,暴力來了……曰:‘做烈婦呀!’宋以來,對付婦女的方法隻有這一個。”(《墳·堅壁清野主義》)何以出現這種衰世現象呢?那無非是按照傳統觀念,將“齊家、治國、平天下”三位一體化,而又把女子的貞操看做“齊家”的關鍵,“欲先正乎內也,內正則外無不正矣”。因而要穩定住動蕩不安、江河日下的社會秩序,首先就必須把女子的貞潔帶勒得緊緊的。正是從宋儒開始特別重視“處女貞”,甚至形成了“處女嗜好”、“處女癖”。明代貞操觀念進一步加強,官府還設置了專門進行處女貞操檢查的“穩婆”,對於入宮和社會上有爭議的女子,由穩婆通過裸體檢查,對生殖器官作出“不痔不瘍”的報告才能確認為處女,得到認可。清代處女貞操觀念更加偏執,隻有黃花處女才能在婚姻關係中被正式承認,否則就得掃地出門。俞樾《右台仙館筆記》中曾記載河北永平地區這樣一種風俗:
其地閨範極嚴,凡女子初嫁,母家必使偵探。成婚之次日,夫家鼓樂喧闐,賀客雜踏,則大喜。若雖日闃然,則女家為之喪氣。女子留否,惟夫家為政,不敢與爭矣。有王姓,嫁女於李氏,卻扇之夕,李以新婦貌陋嫌之,次日托言非處子,不舉樂,仍呼媒妁送歸母家。女幼失母,隨其嫂以居,嫂知小姑無他,乃問昨夜洞房事,固未合歡也。嫂曰:“然則安知其下不貞歟?”力言於翁,使翁訟於官,官命驗之,果守禮謹嚴處子也,乃判李姓仍以鼓樂迎歸。
這種檢查,無非是以處女膜是否破裂為惟一標誌,而這本身卻是極不科學的。試想如果王氏新婦誤有“痔瘍”之嫌,那一輩子的命運將是何等淒涼了。
在清代,這種處女貞潔的檢查是很普遍的,如癋中風俗,女子出嫁後,驗明果真是處女,夫家則多備燒豬分別饋送親朋好友,同時將洞房花燭之夜的“床笫之私,守宮之驗”情況“明告六親,誇以為榮”。否則夫家的人將群起而逐新婦,半路上“杖而驅之,使弗能為人”。所以癋中女子新婚都以諸親能吃燒豬為榮,不然奇恥大辱,父母國人皆賤之。正由於處女貞操如此緊密地聯係著家門的榮辱,所以明清兩代許多宗族法都對女子犯淫作出極其嚴苛的處罰。如南海廖氏宗族於道光二十八年製定的《家規》規定:“淫為首惡,風化攸關,若服屬乖戾,除送官辦理外,將本人永遠出族。”河南澠池曹氏宗族《家規》規定:“女子有所作非為、犯淫狎者,與之刀繩,閉之牛驢房,聽其自死。其母不容者,出之;其父不容者,陳於官而放絕之。仍告於祠堂,於宗圖上削其名,生不許入祠堂。既放而悔改,容死其女者,複之。”女子稍有淫狎,必得自殺,父母不得有任何憐憫的表示,否則連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