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長於百年15(3 / 3)

幼兒園給幼師們分了酒肉雞鴨,王春燕一個人拿不回家那麼多東西,就給隸書打電話,讓隸書過去幫忙。

回到家裏,王春燕很高興,王春燕高興地說,要給隸書和孩子好好做頓晚飯,犒勞犒勞丈夫和孩子。尤其是丈夫,自從調到縣委當了秘書,不分晝夜地寫材料,太辛苦了,再加上胖女人又不分白天黑夜地把他叫去問情況,這日子真是過得太緊張了。

隸書聽妻子這麼一說,心裏很受感動,也開始忙著做菜,想好好活一晚上。他去就近的超市買回一袋發好的魷魚卷和一袋椒鹽,他開始用慢火油煎魷魚卷,煎得有點發脆的時候,出鍋,撒椒鹽,這是他最拿手的一道菜,他兒子也最喜歡吃這道菜,好像小孩兒們都喜歡吃燒烤類的東西。他也喜歡吃這道菜,慢慢的嚼著魷魚,品著烈酒,那是何等舒心的事情。

王春燕炒了辣子雞丁,幹煸了一盤山藥片五花肉,拌了一盤白洋澱出產的藕片,為了調節口味,還擺上一盤六必居八寶菜,這頓晚餐真是很講究了。好像是,他們家要提前過團圓節了。

菜做齊了,王春燕給隸書打開一瓶特供茅台,讓隸書喝。“知道嗎,這瓶酒八百多塊錢呢。”

“在家裏喝這酒,就覺得真是挺貴的,可在外麵花公款喝酒呢,好幾千一瓶也沒覺得貴。”隸書還說,現在的領導幹部,那才叫好活呢。

“這和那不一樣,咱們家的生活水平比不了公款吃喝的水平,到下輩子也比不了。喝這麼一瓶酒,就喝掉你半個月工資呢,你別看你是研究生畢業。”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後麵的幾個字。

隸書看見妻子真嫵媚,甚至意會到妻子今天晚上想和他做什麼了。他感到心情非常好,往玻璃杯裏倒滿了酒,想好好喝一頓。

“爸爸,你有電話了。”小寧拿著電話跑過來。

隸書心一驚,心想可千萬別是胖女人來的電話。怕啥還真是啥,這電話恰恰是胖女人打來的。隸書接聽著電話,嗯嗯啊啊的答應著。

王春燕注視著隸書不斷變化著表情的臉,自己臉上的表情也在不斷變化。

隸書接聽完電話,說胖女人叫他去一趟。

“真是倒黴,怎麼這麼倒黴!”王春燕很憤懣地說,“連頓飯都不讓人好好吃,等你回來再吃吧。”

“不用等了,你和小寧趁熱吃吧,煎魷魚放涼了就像柴禾一樣不好吃了,我這一去就不由自己了。”

女人給男人做了菜,男人不吃,女人最委屈。“那頭死不了的母豬!”王春燕覺得罵出這樣一句話來,仍然毫不解氣。“這個女人,她不把別人折磨死她就不舒服!”

隸書懷著緊張的心情來到胖女人麵前。胖女人不把他當人看,剛一見麵就怒匆匆地質問他:“我問你,最近你們辦公樓裏發生的事情你是不是沒告訴我?”

隸屬說沒發生什麼事情呀?隸書很心慌,低著頭,不敢喘一口大氣,想要竭力地想起縣委辦公樓裏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胖女人說想不起來是不是?那我告訴你,你們所有的工作人員是不是過節的時候都要發一套訂做的西服?

“是是是,是一人一套。”他不敢正視胖女人那張憤怒的臉,也不知道訂做西服和胖女人有什麼關係。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胖女人已經不是在問他,而是在訓斥他。

他沒覺得給機關人一人訂做一套西服是奇怪的事情,他認為這事情和胖女人真的沒什麼關係,所有的人一人一套,這有啥報告意義呢?“人人都有份兒,沒啥特殊情況,所以我沒說。”他低著怯懦的頭,很低聲地說。

胖女人突然大聲喊道:“你的腦袋是讓驢踢著了還是讓門擠著了!啊?你說!”

他被這喊聲嚇得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胖女人。他看見胖女人臉上的一塊塊橫肉正在抖動,一嘴錯落分層的牙齒張揚出來,噴射出雪白的唾沫星子,有的唾沫星子飛到他的臉上。他感到惡心,也感到害怕,但他不敢抹去臉上的唾沫星子。“這是人人都有份兒的事情,因為人人都有份兒……”他本想說這件事情應該沒必要告訴她,但他還是斟酌了語句,他覺得他的中文係研究生水平很難應付他和胖女人的對話。

胖女人的胖腦袋被隸書氣成了一個大紅燈籠,不依不饒地說,你能想到什麼,我問你你能想到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們要發的衣裳是在哪家服裝公司訂做的?

“這我可真沒往心裏去,真沒注意這一點。”他像一個受訓的小學生,很低聲地回答著。

“那我告訴你,就是咱們縣裏的光明服裝公司!”胖女人還在怒吼,如同街上吵架的潑婦,唾沫星子橫飛,沒有一點風度。

怎麼這樣的人,居然是縣裏的教育局局長?隸書想著這樣的問題,有點走神了。

“我在跟你說話呢!”她說你不好好聽我說話,你往哪裏想,你想什麼?你還想回去當老師?“我明確的告訴你,如果幹秘書幹不住,將來你就別想在這個縣裏再找上第二份工作!”

“李局長,您消消氣,我不知道我咋了,咋這麼惹您生氣。”

“你咋了,你說你咋了?”她又向隸書逼近一點,隸書顯出畏懼的樣子,後退了一點。

“走,跟我走!”胖女人喊了一嗓子,怒匆匆地走了。

胖女人坐進小臥車裏,小臥車向這邊忽地沉陷下去,好像這邊的汽車輪胎突然泄氣了。隸書緊跟著坐進車裏,胖女人對司機說:“去光明服裝公司!”

小車開到光明服裝公司門前,司機問胖女人是否要進去,胖女人說不進去,就把車打在大門對麵遠一點的地方。

服裝公司已經下班了,大門上了鎖。隸書不知道胖女人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兒來,帶他來這兒做什麼。他心慌意亂,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絕對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就在車裏默默地坐著,誰也不說話。黑夜凝重無語,縣城像一塊巨大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