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你還嘴硬!是不是也想挨上一棍子?”

“我不想。”

“那你知不知道野豬是二級保護動物,獵捕野豬是違法行為?”

“我知道。”

“你這是知法犯法!”

“可它們不是野豬,是雜種豬!”

“你說什麼?罵我雜種?”

隻聽砰的一聲,剛才打我的那根棍子打在了祝小烏的頭上,祝小烏啊了一聲,聲音明顯小下去了:“這些豬是家豬跟野豬雜交的,不信你們可以看這些豬的耳背,那是它們剛出生時烙的,我沒有撒謊。”

這樣,場麵就出現了片刻冷場,等那人回來的時候,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盤問我了:“那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好像突然啞掉了,“我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不知道?你們把這麼多野豬運到省城來,你不知道?難道它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來,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隻好重複剛才祝小烏說過的話,死死咬住這是一群雜交出來的豬。因為我心裏清楚,隻要這群豬不是國家保護動物,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可即便這樣,我們和我們的豬仍逃脫不了要押往派出所等候處理的命運:因為根據警方解釋,養野豬必須到林業部門辦理《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出售野豬及其產品,必須辦理《野生動物經營許可證》。更何況,我們還違反了城市市容和衛生管理等規定。

看來,我們在劫難逃。我們被押到了車上。可問題是豬,豬還在工地上,對付豬比對付人難多了。

應該說,我們的厄運就是從眾人抓豬的那一刻開始的。怎麼說呢,他們還不如直接將這群豬斃掉得了。他們不該聽我和祝小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求,不該因為這是一群人工繁殖的豬就放鬆警惕。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我們的豬看到那麼多槍對準了它們,本來就受到了驚嚇,後來又有那麼多人一步一步緊逼,想把它們重新趕到車上去,就更加重了它們的緊張心理。它們開始是逃,從這頭逃到那頭,哼哼唧唧,後來就凶相畢露不管不顧了,它們就像在吳村的高山密林中那樣亂躥亂跳咬起人來!等武警手中的槍“砰”“砰”響起的時候,它們早已瘋了一般衝進了逃命的人群當中。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如同一場噩夢:豬在大街上追趕人群,或者說人群在大街上追趕豬,或者野性大發的豬逃進民宅咬傷了人,或者隨即趕到的警察打死了豬……總之,這場人豬大戰叫整個城市陷入癱瘓。其中大部分報道是這樣寫的:

“××日報訊:昨天中午,數十頭野豬突然入侵省城居民區,這絕不是聳人聽聞的傳言。記者親眼目睹,這批野豬進入鬧市區後,見人就撞。為避免野豬再傷人,防暴警察在市區主要街道警車開路,狙擊手則手持衝鋒槍坐在警車內,跟在野豬後麵尋機開槍。由於逢下班高峰期,狙擊手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

“本報記者××報道:×月×日淩晨,本市又先後有40名市民遭遇野豬襲擊。在市紅旗醫院,記者見到了遭遇野豬襲擊的市民劉景蘭。據她講,她像往常一樣去公園鍛練身體,突然有一頭黑色的野豬從她身邊躥出,嘴裏露出兩顆長長的獠牙,一口咬在她的左大腿上……截止記者發稿時,野豬已經致使××人受傷,×人死亡……”

“××晚報×月×日訊:今天對於本城的居民來說,是一個驚險又興奮的日子。上午9時許,流竄到城郊某舊廠房的最後一頭野豬被民警圍堵3小時後,終將擊斃。此時,從野豬進城騷擾市民正常生活已整整3天。據警方透露,此次豬禍是由兩位外地青年非法養殖、販賣野豬造成的,他們已被刑事拘捕。目前案件在進一步審理當中……”

從以上報道可以看出,雜種豬進城,著實讓沉悶無聊的省城熱鬧了一陣子。一時間,這件事越傳越玄,轟動了全國,我和祝小烏的名字也跟著四處傳播,甚至有謠言說這次“野豬行動”是國際恐怖組織秘密指使,到中國來搞破壞的。

但必須指出來的是,當省城因野豬橫衝直撞、世人驚惶失措的時候,作為罪魁禍首的我和祝小烏,卻因為已經被派出所關押,一點也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就是後來大難告終,我們接受法律的製裁時,也僅僅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野豬受傷了,死了,有多少財產因為野豬毀壞了,流失了……所以對於這件悲慘而辛酸的往事,我們並沒有比報紙了解得更多。

但可以告慰大家的是,法律對我們的判決是從輕的、寬容的,大概是考慮到我倆的認錯態度良好,對非法養豬行為供認不諱,野豬猖狂之際我們已經被抓,還有家境貧寒、文化程度不高等等因素,隻判了我們有期徒刑六年。並且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事實上,我隻被改造了四年。

我仍記得出獄的那一天,監獄長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孩子,鑒於這四年來你表現良好,你可以提前回歸社會,以後你要好好做人,做對社會有用的人,可記住?”

我點點頭,告訴他,我記住了。然後,我揮了揮手,邁上了回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