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酸棗20(1 / 1)

我和朋友聊得最多的話題就是關於領導之所以能當上領導的故事。

朋友是新調來的,雄心勃勃,一心要做出大事情。我一直笑言,朋友大有取代領導之勢。朋友一再強調,讓我低調些,有些話不能亂講。作為單位裏一位資深辦事員,當然明白哪些話當說不當說。正因為這點,朋友對我很是信任。這不,又一次把我這位單位裏的“古董”請到了酒店。

朋友給我斟上酒,雙手舉起來,送到我麵前,十分莊重地說:“很榮幸地認識你這位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啊。”老實說,我和朋友之所以成為朋友,我就是喜歡上了他這點,說這話,似乎是我有點喜歡拍馬屁,換句話說,現如今,誰不好這口兒啊?

我心滿意足地喝完這杯酒,意猶未盡,朋友趕緊又給我倒上了。

朋友又說:“朋友,我來到這個單位,就感覺和你投緣,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就是對領導能當上領導這事感興趣。”

我笑了,以往我都是故意賣弄一個關子繞過去,這一次,我看朋友大有不弄明白勢不罷休的勁頭,我不想再隱藏什麼了,就把我了解到的情況和盤托出。

我說:“領導當上領導之前,領導和我一樣,都是普通的辦事員。”

朋友問:“領導是怎麼當上領導的呢?”

我白了朋友一眼,朋友臉一紅,又給我倒了一杯酒,說:“你喝,你喝。”

我咂巴咂巴嘴,回味著滿嘴酒香,又接著說:“領導能當上領導是因為領導捉了一個賊。”

朋友一愣,追問說:“捉了一個賊?我看領導長得矮矮胖胖,手無縛雞之力,他有能力捉住一個賊?”

我輕蔑地瞅一眼朋友,對他的問話簡直懶得理睬。

朋友衝酒店服務員喊:“上盤牛肉。”

我笑逐顏開,說:“不用,不用。”嘴巴卻沒停下來,叨了口菜。哎!朋友真是個榆木疙瘩。

我說:“這個賊還不簡單呢,這個賊‘偷’了咱單位500萬元,還用這錢購置了兩處別墅。”

朋友緊盯著我,兩眼放光,突然問:“偷女人沒?”朋友這話擊中了要害。我沒答腔。朋友卻阻止我繼續講下去,一個勁兒地勸我:“喝酒,喝酒。”一下子弄得我很不開心,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啊。但朋友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有種預感,以後朋友不會再請我喝酒了。

一年後的一天,我們正在辦公室裏閑聊,來了一輛警車,把我們領導帶走了。大家不明所以,互相瞅著,都在腦子裏搜索著什麼。朋友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辦公室裏沒人的時候,朋友拍著我的肩膀說:“朋友,咱單位裏的一個賊終於讓我捉住了。”聽了這話,我脊背生寒,在炎熱的夏天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我想,今後的朋友將會是另一副樣子。果不其然,沒多久,朋友成了辦公室主任,一位副領導成了領導,朋友做了新領導的親密助手。

自此,朋友真的再也沒有請我吃過飯。朋友很“關心”我,看我年紀越來越大,就把我調到了後勤部。我知道,從今往後,關於賊和捉賊的故事將不會從我的口中傳出。

隻是,閑下來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下一個賊會是誰呢?下一個捉賊的又會是誰呢?

載《小說月刊》200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