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現在,首要的事是找到俞智麗,看看這個讓他受了八年苦的女人在幹什麼。

八年了,原有的社會關係早已斷了。這八年,開始還有幾個朋友和同事來獄中看他,漸漸地,就沒有人再來了。魯建當然也想得通,他已是個判了刑的強奸犯,很多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呢。出來後,他也沒有去找這些人。這些年,舊城改造迅速,魯建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搬到哪裏去了。

這世界越來越熱鬧了。八年前,社會非常安靜,大家的頭腦還比較幼稚比較浪漫。當他出來的時候,大家似乎隻對發財感興趣了,每個人看上去都像商人,臉上的笑容都有著商人式的假模假式和油光滑膩,眼睛似乎都在算計及打量著你的口袋。這種感覺倒是同監獄裏差不多,在監獄裏,每個犯人都學得像商人一樣精明,計算著在狹隘的地帶如何拓展自己的利益。

一天,魯建在街上碰到了熟人。是大炮,他的獄友。大炮在馬路對麵又是招手,又是高叫:

“魯哥,真的是你,你出來了啊。”

大炮的叫聲引得路人側目而視。但大炮顯然顧不了那麼多,他一路狂奔,過馬路時,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了。他來到魯建前麵已是氣喘籲籲。他顯得很興奮,那張臉笑得打皺,快樂在每一條皺紋間洋溢。魯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大炮一眼,沒吭聲。

“魯哥,你出來了都不說一聲,為你接風的機會都不給。”

大炮在裏麵時,魯建是保護過他的。所以,在大炮麵前魯建有一種恩人自居般的優越感。

大炮是因為販黃和販毒進去的。剛進去時,按規矩,大家免不了要欺侮他。再加上大炮犯的是“黃賭毒”,大家愈加要欺侮他了。獄裏麵風化犯是被蔑視的。大炮進來是夏天,天氣炎熱得要命。牢裏沒有電扇,大家急著需要搞出一點風來。牢裏有一個家夥——曾是個三流演員——非常有創造力和想象力,他讓大炮雙手舉著一件襯衫在屋子裏打轉,讓他做一把電風扇。大炮沒辦法,隻好拿著襯衫轉。果然搞出風來了。大家都很高興,站成一個圈享受大炮搞出來的風。在裏麵大家常常以折磨人為樂。那天,大炮轉了整整一個晚上,他體內的水分差不多都變成了汗水,後來實在支撐不住,就休克過去。大家在大炮身上潑了點水,知道他死不了,嘻嘻哈哈一陣,各自睡覺去了。

監獄裏總是這樣,魯建剛進來時也飽受他們的折磨。他剛進去時,他們就教訓他。他們怕驚動看守,先塞住了他的嘴巴,然後他們架著他,把他的頭扣在他們剛剛拉出的屎堆前,讓他嗅那臭氣。他嘔吐不已。他的口被塞了,嘔吐的穢物塞在口腔裏,讓他不能呼吸,他隻能咽回去……魯建是個獨來獨往的人,這種不合群的性格令他處於十分不利的境地,他們經常要找他的碴。有一天,有一個犯人誣告他,說他經常偷偷摸摸去高牆邊,還準備了繩索放在牆腳下,試圖越獄。魯建像是早有準備,他突然發力,掐住那個人的脖子,差點把那人掐死。為此他在禁閉室關了一個星期。當他從禁閉室回來後,就沒人再敢欺負他了。魯建認為,在裏麵你隻要不要命,他們就會怕你。

但是在裏麵,魯建一直也沒有放鬆過,他時刻警覺地觀察著四周,好像他隨時都會被侵襲。他的情緒因此非常不穩,有些不可捉摸,有些神經質。別人倒是因為他的反複無常而有些怕他,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麵其實充滿恐懼。恐懼已融入他的血液之中。

大炮關進來沒多久,就發現魯建是個人物,就死心踏地地跟著魯建。由於魯建的保護,別的人就不敢再欺侮大炮了。

大炮顯然是非常感激魯建的保護的。由於吃中飯的時間尚早,他一定要拖魯建去酒吧喝一杯,敘敘舊。大炮說,今天你就由我安排了。中午去美爾莎吃飯。吃過飯再去桑拿。

魯建拽不過大炮的熱情,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酒吧名叫“過路人”,外麵掛著一個巨大的橡膠車胎,牆壁上還塗了一些英文字。魯建不知道那些英文字是什麼意思,不過什麼意思恐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很時髦。也許因為還是上午,他們推門進去時,發現酒吧裏非常冷清,吧台邊一個女孩正在打盹。

“喂,顏小玲,做生意了。”大炮對著吧台高叫起來。

那個叫顏小玲的打盹的女孩就好像被某個霹靂擊中了似地從吧台上震了起來。她的雙眼還睡眼朦朧的樣子,但臉上已條件反射地綻出了笑容。令人奇怪的是這笑容一點也不做作,看上去竟十分舒展,還有一絲孩子氣。也就在這個時候,後門竄進來一個年輕人,打扮得像個標準侍應生,他慌亂地來到吧台邊。他和女孩嘀咕了幾句。然後女孩誇張地扭著屁股來到魯建和大炮桌邊。

“大炮哥,喝什麼呢。”

顯然大炮是這裏的常客。大炮在女孩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