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倒黴的還有全體嵐埠灣人。因為村子本來就名聲不佳，再加上瘸子老五的強奸殺人，上級農機部門劃撥的農用機械，就再也沒有嵐埠灣的事兒了。
二
但立功後的大老劉卻總是感覺不舒服。雖說被盜的二百斤豆餅後來也被村人在瘸子老五家的草垛中找到了，可大老劉還是隱隱約約覺得，瘸子老五的案子，不耐推敲。
說不上什麼原因，從那以後，大老劉工作更加勤勉了。他從原來住的村支書楊明善家的廂房搬出去，住到沒人住的瘸子老五家。他甚至拿出戰爭年代的勁頭兒，經常整夜在村中巡邏潛伏。大老劉發誓，要在短時間內使嵐埠灣的治安狀況從根本上改觀。
村裏的秩序果然好多了。這個大老劉太厲害了！別看他上了年紀，對付三五個青壯年根本不成問題。更可怕的是他的潛伏。有次，一個人夜裏出來偷東西，剛伸手，忽聽身邊輕輕一聲咳嗽。而那熟悉的咳嗽聲於偷東西的人而言，簡直就是晴空霹靂！偷東西的人隻好乖乖雙手抱頭，老老實實蹲下。大老劉的拳頭，挨上一下能讓你痛上半宿！
大老劉神出鬼沒，大老劉好像永遠潛伏在偷東西人的身邊。
這天傍晚，天突然下起暴雨。村人都不出門，大老劉也躺在行軍床上休息。其實大老劉知道，村裏小偷小摸案件的減少隻是暫時的。自己是在拚著老命維持。總是這樣，自己會被累死的。並且村裏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私下恨死了自己。
天剛一擦黑，雨停了。大老劉懶懶地躺在床上，饒有興趣地看頭頂一隻蜘蛛在忙忙碌碌地結網。大老劉覺得自己就像那隻蜘蛛，就是再忙著結網，結再多的網，相對這個有著盜竊曆史淵源村子裏的小偷而言，還是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小偷們永遠都像這許許多多不知從哪裏來的蚊蟲，抓之不盡，捕之不絕。
突然，大老劉內心有種強烈的不安。這種第六感覺的提示雖說不出所以然，卻在那出生入死的戰爭年代多次出現過，並多次使大老劉轉危為安。大老劉腦海中電光一閃，接著猛地從行軍床上一躍而起，幾乎是下意識地衝出屋子。
驟雨初歇的村落，四周是一片濕漉漉的靜。大街上空無一人。
再回頭，大老劉住的那屋子就像遭遇局部地震，呼啦一下潰塌了半邊！大老劉的行軍床，一下被埋在裏麵！
從剩下的那半邊房子屋簷大老劉看出，房子的屋簷上不知何時已被人悄悄壘起一道圍堰。房子是被人故意製造的積水泡塌的。
慶幸死裏逃生之餘，大老劉不禁感到一種難言的悲哀。
三
大老劉不得不再次搬回村支書楊明善家的廂房。
楊明善協助大老劉調查了很久，也沒查出是誰對大老劉暗下毒手，事情隻好作罷。但從那後，剛強的大老劉就好像換了一個人。夜晚也不常出去巡邏了。他開始走家串戶，對村人噓寒問暖。人們還經常看到，大老劉為一些孤寡老人挑水劈柴。村人都覺得，大老劉不再是那個不怒而威的偵察英雄，公安特派員。大老劉要麼老了，要麼就是徹底變了。
村裏依舊常發盜案。但隻要不是太嚴重，大老劉已不太去管。大老劉的心事已不在這裏。大老劉說，他對不起村裏人。在退休之前，他要盡量為嵐埠灣多做點兒實事。
大老劉請假去了趟南京。半月後，通過南京軍區許世友將軍的關係，大老劉為嵐埠灣村弄回了兩台嶄新的拖拉機。
村裏人從心底感謝這個老公安特派員。但依然有村人堅持自己的偷盜習慣，因為大老劉已經公開說對不起村裏人了，村裏人不必再怕他。對此，大老劉隻好睜隻眼閉隻眼。就像這兩台拖拉機，繼續機械地為村裏做好事。
可拖拉機要是沒油了，大老劉也沒有辦法。村裏人，連拖拉機油箱裏的油都偷。大老劉畢竟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沒有多少能量了。
這天傍晚，天邊還有太陽的一絲餘暉，正是人們吃晚飯時候。村支書楊明善從家裏出來，在村子裏轉了轉，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突然在拖拉機旁蹲下來。
但楊明善馬上又站了起來。因為大老劉從拖拉機肚皮底下鑽了出來。
大老劉搖搖頭，拍拍楊明善的肩膀。楊明善隻好尷尬地笑。
“你這樣可不好啊楊書記。”回到家裏，大老劉甚至有些英雄遲暮。他用委婉的語氣批評楊明善說：“這事要是傳出去，你的工作怎麼幹，我的工作怎麼幹？”
楊明善隻好再次笑笑並解釋：“我的打火機沒油了。”但還是虛心接受了大老劉的批評。然後拉大老劉上炕，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