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九年臘月裏,太妃賀氏薨逝於宮中。她是睡夢中離開人世的,被人發現的時候嘴角還留著些許的笑容。璟真待她格外優渥,不僅允許其家人入宮拜祭更是為賀太妃大肆操辦起了後事,一連半個月這宮裏都飄著哀樂的聲音。
而一身新作的衣衫已經被悄悄的送進了未央宮在伏鸞麵前展開來,坐在旁邊的葉玉拂眉頭一挑,這竟然是一身屬於太後的衣服。眼見著伏鸞換上了這身衣服,又讓人把發髻給拆開換成了一個老成持重的樣式。一番打理之後,方才對葉玉拂開口。
“妹妹你說,伏瑾要是看著我穿這樣的衣服,是不是就會相信璟真已經不在而我已經成為了太後呢?”
見葉玉拂一臉糊塗,伏鸞掌不住笑了出來,在她麵前坐下悄聲說道,“陛下準備除掉伏瑾,但是又不能用什麼下毒之類的方法,結果自己就想出來一個餿主意。說什麼假裝他自己不在了,本宮以太後的身份前去刺激刺激伏瑾,好讓伏瑾心灰意冷鬱鬱而終。這陣子太妃薨逝,景陽宮周圍盡是哀樂聲聲,就是為了麻痹伏瑾的。”
“我說的呢!我剛才看見姐姐穿這個還以為姐姐是失心瘋了,這要是要人看去還不得說姐姐詛咒陛下啊!”葉玉拂撫著胸口說道,”
“本宮也說這個主意不好,總歸是有些不吉利的。可是陛下卻說寧氏在外朝還是有些勢力,若是下毒或者是旁的方式,總會是要走漏些風聲,還不如就讓她自己了斷反倒還不用髒了咱們的手。後來本宮也覺得,和伏瑾鬥了這麼多年,總該有個了斷了。”
打扮妥當之後,伏鸞不聲不響的坐進了轎子裏,那些轎夫都是格外穩重的專門挑的是少有人走的甬路。加上這陣子璟真要求嬪妃都要去給已逝的太妃祈福,是而去景陽宮的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人。
轎子很快就到了景陽宮門口,伏鸞下轎之後就立即有景陽宮內的宮女過來迎接,華月扶著伏瑾上前,輕聲道,“可準備妥當了?”
“回姑姑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裏麵那邊整日都在問為何外麵哀樂陣陣,那些前來表演節目的伶人時不時也作出一副哀傷的神態來。已經讓裏麵那位疑心了,但是又不敢說出來。”
“你做的很好,華月,把她調出景陽宮,另外安排個差事吧!”伏鸞看了那名侍女一眼,便扶著華月的手走了進去。
殿門洞開的那一刹那,伏鸞有些恍惚,算起來她和伏瑾已經有十年未曾見過了。這十年裏她風光無限,不知道當年把伏瑾看的如珍如寶的祖母還有眼高於頂的伏瑾看到自己會是何種感受。
她站在殿門口居高臨下的向裏看去,那些伶人紛紛跪倒口稱太後萬福,而殿內正座上那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也緩緩的抬起了臉。
“這景陽宮不愧是文帝閔皇後生前最喜歡的宮室,十年未曾開宮,這楠木柱子竟還如以前一般光潔如新。”伏鸞緩步在殿內看著,好似渾不在意正座上那個身著彩衣的女人,如常對身邊的華月說道。
“這楠木是文帝專門特意多放尋找的適齡木材,材質堅硬,是而經年不壞。”跟在華月身後的掖庭令身子微躬,應承道。
直到把大殿都轉了一轉,伏鸞方才對掖庭令道“你出去候著哀家吧,一炷香之後再進來。”掖庭令領命而去,伏鸞緩步上前,和跪坐在席上的伏瑾靜靜對視,平靜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她高冠華服,玄色衣衫上以金線繡出九爪金龍,張牙舞爪仿佛直要飛出來一般,憑白就讓人覺得不可親近。
過了半響,那跪坐的女子身姿挺直,一板一眼開口道,“當日紫宸殿陛下下旨幽禁本宮,如今已有十年。你今日來,是以太後的身份來羞辱本宮的嗎?”
伏鸞嘴角一彎,含笑回應道,“姐姐和我縱然多年不和,但到底同出一族,哀家又怎敢做什麼羞辱長姐的事情呢!?更何況這十年裏景陽宮吃穿用度一應不缺,怕你寂寞,哀家還派人尋了各地的雜耍班子來為你助興取樂,就連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宮裏最好的。說哀家羞辱您,這話從何說起。”
“你不敢?!”那女子身子一挺,眼眸中精光閃過,再說話就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思。“這些不過都是你的手段罷了!你的人日日逼我吃下那些山珍海味,逼我穿上華服,卻讓那些伶人雜耍提醒著本宮,本宮是被幽禁的廢後!你給本宮送了最好的衣裳吃食,讓伶人日日來給本宮解悶,卻再也沒讓我看過我的孩子!我也再也不能離開這裏,本宮身為嫡妻,卻橫遭禍患,兒女分離,乃至貶妻為妾!這樣還不算羞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