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白骨新娘(1 / 2)

屋內紅燭皆亮,火光明豔,映出幾個淡灰剪影落於正對屋門的一處蘇繡素屏。屏風後的屋子裝飾布置俱是明晃晃的紅色,兩張梨木太師椅正對屏風,兩者之間的中央位置放著一張桌子,桌上不乏水果糕點之類。

沈愈背倚桌緣站在那裏,雙手交疊著抱在胸前。他默不作聲,似是無奈又勝似無奈地盯著床上那個耍無賴的人。其他鬧房的人早就知情識趣地散了,唯有這個厚臉皮的死賴在新床上,還揚言要在此處過夜。

仰麵躺在床上翻來滾去的徐如彥一會兒摸起撒帳時留下的棗子、花生,一會兒又去玩玩掛在床上的發祿袋,顯得既慵懶又頑劣。徐公子有的是時間與他們慢慢磨。其實他的要求很簡單,無非就是看看新娘子而已。可惜這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虧那人還敢自稱是他徐大公子的朋友。

沈愈看到床上被蹂躪的錦被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他又拿徐大少沒辦法,兩人就這麼一站一躺地對峙著。

宋姑娘個性溫婉,即便是麵對徐大少這般的潑皮無賴,她依舊平心靜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隱於寬袖之中,放於雙腿之上,一身鳳冠霞帔,蓋頭掩麵,端端正正地就像畫中人。

旁邊斜靠在椅子上的人更是心靜如水,慵懶至極。他心平氣和地看著對峙的兩人就像是在看一場波瀾不驚的戲。

無計可施的沈愈自知拿徐如彥沒轍,隻能目光一轉瞪向陸恒,眼神之中飽含威脅之意。陸恒單手支頤毫無怯意地抬眼迎上他的視線,淡然道:“不用看我,我這人很識趣的,不難解決,你先把他搞定再說。”他斜瞟了一眼床上的人。

徐如彥聞言騰的坐直身子,一臉真摯,逐字逐句的強調道:“做兄弟的隻是想一睹宋小姐芳容,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他征詢地看向沈愈,對方不置一詞;於是徐公子又轉向宋小姐,後者置若罔聞;最後他隻能盯著陸恒。陸少爺頭一偏望向窗外,喃喃自語:“這個天是要下雨了吧?”

知道他們是在有意忽略他,徐公子眉眼含笑,不慍不怒地踱到沈愈邊上,就近端了張圓凳坐下,之後又向宋漣漪的方向挪了挪。開口一聲“嫂子”叫得能夠甜到長輩心坎裏,聽得沈愈渾身一顫。

“嫂子,你以後可得把進兮兄看緊了。當年我們三人在茶樓喝茶打望時,也不知道是誰見到美女兩眼發直,拿著酒杯直往自己身上潑。”他偷眼斜瞟了沈愈一眼。

沒想到徐如彥都厚著臉皮的與自己算起“當年”來了,沈愈不屑地哼笑。“這事就別和你嫂子說了。想當初為一睹碧柳莊的柳姑娘真容,也不知是誰生生從人家屋頂上摔下來。”

“有這事?那人是誰?”徐如彥一臉愕然地盯著陸恒,堅信這個摔得狗吃屎的人絕不會是自己。

陸少爺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口茶,“不用看我,那時我還在找梯子。未想徐大哥如此輕功了得,上得快,下得更快。”

徐如彥毫不掩飾地白了他一眼,本來還以為兩人是一夥的,沒想到這無良的陸冥修一下就把他給賣了,果然是損友莫交。

沈愈看到陸恒忽而腦中靈光一閃,笑得嘴角輕揚,“冥修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托。”陸恒聞言手中動作一滯,聽他又道:“先生幫我驅除這房中的邪靈如何?”他說罷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兩人四目交彙,笑得諱莫如深。

陸恒終於站起身,整整衣衫,甚為愉悅地開口道:“美士兄,我請你喝酒去。”

難得聽他叫上一回“美士兄”,徐如彥愣愣出神了片刻。回憶起兩人相交之處,這神棍也就規規矩矩的叫過他十次“美士兄”,之後就變成了“沒事兄”,實在是大小長幼不分。

“當真請我喝酒?”徐如彥還未被突降的好運衝昏了頭腦,此等稀罕事定是要問個清楚的。這神棍向來以“吝嗇”聞名,“守財”著稱,誰知他最後會不會突然轉身變卦。

“當真。”他信手一翻將桌上的元寶納入懷中,“反正是沈少主請客。”

徐如彥率先走出屋子,原地一個轉身看著正在慢吞吞關門的陸恒,帶著不滿情緒責備他:“新娘子都還沒看到呢,你急著把我趕出來幹嘛?”請客喝酒不過是個借口,徐如彥不會看不明白。

關好房門的陸恒看了眼候在門口的一幹家丁丫鬟,拉著徐如彥往前走了數步,兩人的身影很快隱入黑黢黢的夜色之中。他湊到徐如彥身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解釋道:“屋裏麵有股不祥之氣。”

“不祥之氣?”徐如彥幹巴巴的大笑兩聲,“鬼都不會信你。”

陸恒搖頭歎息道:“我何時騙過你?”

徐如彥言辭犀利的反問他,“自從我們在敘州相識開始你什麼時候沒騙過我?”

這還真不好回答。陸恒略作沉吟後淡淡地回了一句“有時候。”徐如彥被他梗得無話可說。他又接著補充道:“包括這時候。”

徐公子斂起眉,看到陸恒負手仰觀天宇,幽幽自語道:“黑雲逐月,濁氣陰寒,異變之兆。不妙不妙。”緊連兩聲感歎之後,寒風驟起,吹得徐如彥衣擺飄飄,睜不開眼,再想起陸恒的話,臉色霎時有些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