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楷筆落在紙上成了中楷,筆鋒無力,粗細不均,還歪歪扭扭。好些筆畫複雜的繁體字都不認得,寫起來更是旁逸斜出,幾乎塞不進框裏。用了老大功夫,隻寫了幾十個字,還難看得要命。
想想居然要抄30遍《女誡》,6萬多字,老忠勤候還真狠呢。夏夕腹誹地想,他既然沒有限定時間,自己抄個一年半載的也不算違令吧?德閔可沒寫過幾回字,慢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她終究還是不敢用龜速去惹怒老家夥。
許靜璋依然沒有歸家,但據說年前一定會回來的。她回來自己就不會有安生日子過了,夏夕想,還不如每天寫字呢。
夏夕為自己製定的計劃的開始每天兩千字,寫熟了之後再酌量增加,盡量在年前完成。但是動筆之後才發現困難重重,每天要寫大半天,寫完之後肩酸背痛脖子硬,非得有人來捏兩把才能放鬆下來。
寫過十幾天就明顯順多了,筆不像椽子似的不聽使喚,運筆不那麼費勁,格子裏的字跡也一天天地規矩起來。她按照書寫的日期把自己抄寫好的《女誡》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在起頭的位置還加上了抄寫日期和天氣情況,弄得跟21世紀的日記似的。說不定將來她的書法會小有所成,這個記錄要留著才好。
雖然被禁足,徳雅的消息還是時不時的傳到她的耳朵裏。老侯爺老太太喜歡她的活潑開朗,大太太二太太喜歡她的恭敬孝順。她與八爺更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因為新婚,家裏沒有什麼工作需要她去操心,三個未嫁的小姑子就纏著她討教。她精女工,善刺繡,琴棋書畫亦無所不能,姊妹易嫁果真得了個京都才女進門,侯府上下十分得意。徳雅三朝回門,新姑爺也受到了定南侯老爺太太的熱情接待。祖母老太太特意還為他叫了一台小戲,請了族裏的老老少少過府看戲,給足了新姑爺麵子。新姑爺溫潤如玉,俊逸瀟灑,也讓徳雅在族人麵前很露臉。
兩座侯府都陶醉在這樁婚事帶來的喜悅當中,她這個原配嫡生的四姑娘似乎被人完全遺忘了。沒有人想到,她也是新娘,三朝回門的禮數同樣也適合她。
她的陪嫁丫頭們轉述著五小姐的風光臉麵,語氣中頗多羨慕。夏夕笑一笑,“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但是我這個主子這輩子也及不上世子妃,你們早想通早好。咱們做人都得認命,不是嗎?”
她知道她的每句話都會傳到徳雅耳朵裏,也會傳回定南侯府。糊塗四兒鬧騰個不停,才顯得這場易嫁理由充分,她們盼著她越丟人越好吧?她偏偏不讓她們如願。
臘月二十三是小年,闔府都要祭灶掃年。她手底下人才濟濟,蔡嬤嬤牛嬤嬤指揮著丫頭們在自己院子裏也掃了塵,開始拆洗被子和厚衣裳,忙忙碌碌的準備過年。拆洗被子工程不小,曬出去的被單天冷難幹,難怪出嫁姑娘要陪送那麼多床被褥。要是不被休掉,她再來貢獻自己的才智吧,一個被套就能解放多少勞動。
小年過後第三天,許靜璋回來了。他從後角門直接進後院,看了兒子一眼,然後又從後角門直接出去了。糊塗四兒招他厭惡,他不想見算是合理。但是月香是他的侯爺爹賞的,看上去又姿色不惡,他沒有理由不喜歡吧。
夏夕讓許靜璋的奶娘張氏代為轉達,第二天下午得了回音,七爺讓她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少操那些閑心。
頂得夏夕心痛。她比《女誡》都賢淑了,咋還是討不了一句好捏?
於是她繼續埋頭抄書,每日裏抄到子時之後。她希望能在新年到來之前把這份懲罰完成掉。這是她在異世過的第一個春節,順順溜溜的以後才有好兆頭。
臘月26下午,30篇《女誡》全部完成了,堆起來厚厚的一疊。她長籲一口氣,仔細翻看著自己的成果。前麵的字體笨拙別扭,個頭也大。往後看就有進步,至少規規矩矩的楷書全部寫在框子裏頭。以許家對德閔的偏見,這樣的水準應該可以順利過關的。
她把自己抄寫的《女誡》按時間順序整理好,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炕上的櫃子裏。她屋裏的這些丫頭可不是她的忠仆,使個壞心澆上一杯茶,或者不留神打翻油燈她就算白幹了。德閔吃了那麼多次悶虧,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訓都在腦子裏呢。
第二天吃罷早飯,夏夕把櫃子裏碼得整整齊齊的《女誡》拿出來,放在一個送飯的木頭食盒裏,托人送給了住在前院書房的許靜璋。她還在禁足中,沒有得到命令是不能出院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