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染華堂(1 / 2)

門前迎親的新郎官麵色如鐵,半點笑容不見。兩位喜娘對四周的嘈雜充耳不聞,滿嘴說著吉利話打開了轎簾,蒙著蓋頭的新娘筆直地坐在轎子裏紋絲不動,喜娘伸手去攙扶,新娘卻沒有順勢落轎。喜娘心裏一驚,互相對視一眼,點點頭,上去把新娘強攙下來,第三個喜娘走上來,把紅色的喜帶係在新娘的手腕上,新郎板著臉,牽著喜帶走在前麵,新娘腳步蹣跚地跟著喜娘走在後頭,鼓樂喧天中,新娘進了忠勤侯府的大門,再一路向前,走進忠勤侯府正堂。

侯府正堂前麵披紅掛彩,裝扮得一團喜氣。老侯爺和太夫人端坐在喜堂中心,左手是忠勤侯許萱海與夫人,右手是忠勤侯嫡親的弟弟,大理寺正卿許萱河及夫人。其他來觀禮的親眷好友擠擠擦擦站滿了一屋子。

喜娘扶著新娘在屋子正中站定,小心翼翼地鬆開了手。

這時候司禮高聲唱到:“吉時已到,鼓樂停。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隨著這句禮成,新娘子再也支撐不住,她雙腿一軟,無聲地栽倒在華堂正中,頭上的蓋頭掉在地上,露出一張蒼白而絕美的臉蛋,嘴角上詭異地掛著一條血線。

滿堂大驚。

新郎官衝上去,伸手在新娘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冰冷的手指,微弱的脈搏,他抬頭緊張地大喊,“快請郎中。”

喜堂裏立刻衝出去幾個人,屋裏屋外幾十口子人一起亂喊:找郎中,找郎中。婚禮秩序頓時大亂,看熱鬧的人擠著往屋子鑽,不留神間把一個樂手手裏的銅鑼碰到裏地上,發出一串難聽的噪音。

新娘纖瘦的臉上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喃喃地說,“不用了。”

新郎震驚地看著她,糊塗四兒,居然有這樣一雙靈秀溫潤的眼睛。

她似乎很痛苦,眉頭鎖得緊緊的,手無力地按在腹部,淡色的嘴唇卻一直喃喃地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新郎顯然被這一幕震得不知所措,他想把她從冰冷的地上抱起來,可是長期恪守的禮教卻讓他不敢妄動,太夫人被眼前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連久經戰陣的兩位忠勤侯也愣在當場。

呆滯中,侯府後堂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聲,一群丫頭媳婦亂哄哄地簇擁著一個年老的婆子衝進來,那婆子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男孩,男孩的眼睛閉得緊緊的,後腦勺上破了一個洞,血染透了頭發和臉蛋,依然從婆子捂著的手指間嘀嗒著,已然人事不省。

太夫人終於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刺激,shenyin一聲,昏厥了過去。

下雪了。這個冬天裏第一場雪,倒是出乎意料地大。鉛灰色的天空下,扯棉搓絮一般飄飄灑灑。

夏夕站在窗口,透過木格欞向外張望,積雪正一點一點地染白小院,磚鋪的甬道有一串淩亂的腳印,院子的角落裏有一株梅樹,虯曲的枝幹被落雪打濕,更顯得其色如鐵。院牆並不高,但是視線被層層疊疊的屋瓦遮斷,忠勤候府幾代人的積累,造就這一眼望不穿的重重府邸,也是她無法逃離的囚牢。

夏夕想,她穿越了茫茫時空,卻穿不透這磚木結構的深宅大院。眼前是個完全未知的世界,她滿心驚恐。為了掩飾恐懼,她像個鴕鳥一般蜷縮了十幾天,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個身體不是她的,這個身體所擁有的糟糕記憶也不是她的,但是她無法抗拒。命運給了她最糟糕的改變,她無法抗拒。

好冷。

她住的是這個院子裏的一間正房,正中的堂屋擺著八仙桌什麼的,被當成了一間會客室。她住在東廂。以她的目測,東廂的使用麵積大概在50平米左右,在這滴水成冰的臘月天,屋子裏隻擺放了一個不大的火盆。

忠勤候府並非沒落世家,能讓她在這張紅結彩的洞房裏忍饑受凍,自有一種無言的威壓與羞辱。夏夕想,這個待遇不算很過分。那個在花轎裏自盡的不幸女子用生命報複了兩個家族,而她很苦逼地穿越過來成了頂缸的倒黴蛋。

受點凍真的不算什麼,她最大的恐懼是死。忠勤候大權在握,隻要他一聲令下,她就得在三尺白綾或者一杯毒酒下了斷自己。一個在吉日裏自盡的女子,遭到了夫家與娘家的雙重唾棄,指望不來半點庇護,也不會有人為她鳴冤。她從遙遠的異世來到這裏,一點兒也不想被人逼著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