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王熙鳳賢授興家道 賈元春毒奉雙枕計(1 / 3)

王夫人第二日果然帶了鳳姐進宮探視,元春已近臨盆,皇後早派了接生嬤嬤整日守在鳳藻宮內。元妃初產難免緊張,王夫人少不了一番撫慰。元妃說:“隻盼是個皇子。”王夫人連連點頭,說回去要燒香禱告。鳳姐卻不以為然,說:“娘娘隻管放寬心,皇子皇女都是聖上的血脈。即便不是皇子,也不必失望難過。”元春聽了卻仍愁眉緊鎖,默然不語。娘倆告退出來,鳳姐回府自去安排奶媽的事情。

忙到傍晚,選定了兩個人,預備送去宮裏待選。又急匆匆趕去上房伺候賈母晚飯,到了賈母房裏,小丫環們回說老太太隻帶著鴛鴦叫了一乘小轎進園裏去了。鳳姐好不詫異,賈母難得進園,縱是去,也是提前告訴了她,眾人前呼後擁著去遊園。今天怎麼竟有興致自己去園裏?忙也趕了過去,園裏的婆子回稟說賈母一徑去了隴翠庵了。一聽這話,鳳姐心裏已大致了然。賈母表麵不動聲色,卻對妙玉的事情格外留心。隻不知此去能作什麼安排布置?心裏想著,來到隴翠庵門前,卻見妙玉已經送了賈母出來。

賈母見鳳姐來了,便道:“我見你們終日忙碌,我不過偶爾想起她這裏的老君眉很好,平白來討杯茶喝。所以不許人告訴你們去。你真是個鬼靈精兒,到底找了我來。以理,孝敬也不在這上頭。”鳳姐忙迎上去,笑道:“我一聽說老太太來了櫳翠庵,便知是來喝體己茶了。縱是那茶難得,老祖宗舍不得,何妨賞我們點子喝,就背著我們巴巴跑了那麼遠來,害得我隻滿園子!”她一行說,眾人一行笑,賈母也笑,口中罵著:“猴兒。”眼裏卻滿是對鳳姐的嘉許,這番說辭舉重若輕,再不讓旁人覺得自己此行可疑。

從這天起,賈府上下都懸著心等待元春生產的消息,王夫人更是日日燒香禱告。唯有寶玉並不掛懷,因北靜王頻頻相邀,他便常去王府作客。卻見北靜王日漸消瘦,請了他來又鬱鬱寡歡。寶玉幾次追問緣由,北靜王方說出心底的話:“自那日在貴府見到妙玉姑娘,寢食難安,王府佳麗雖多,竟無一人堪比其才貌談吐。隻恨天涯咫尺,她偏為避禍出家,不得相求,怎不叫人遺憾萬分!”說罷拿出一支翡翠蓮花簪子,托寶玉轉贈,又怕寶玉推脫不肯。哪知寶玉一口應允,笑嗬嗬收了簪子說:“我且替王爺去探探她的意思,究竟要兩情相悅,便是礙個出家的身份,也都好說,到時候自有破解之法。”北靜王詫異道:“隻當你還是個孩子,難免懵懂心性,不想竟有此驚人之言!”寶玉笑笑,道:“人隻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我這樣的身份不知怎樣富貴享受,卻不知黃金萬兩,我動不得一文,權勢蓋天,我說不得一句。本想著做個富貴閑人,也就罷了,近來方悟出一個道理:若凡事沒有主見,隻怕這個閑人也不好當!一味瞻前顧後,任人擺布,終要誤人誤己!不如早早打定主意,心中有了擔當,隻要明白‘禮義’二字,不出了大格兒,行事自然不錯!所以倒要勸王爺一句,知音難覓,千萬珍惜!”說得北靜王連連點頭稱是。

寶玉回到園中,徑直去了隴翠庵給妙玉送簪子,婉轉把北靜王的意思說了。妙玉羞答答收了簪子,又把當日北靜王用過的兩件稀世茶具遞給寶玉說:“轉交王爺,這本是他家的,如今歸還他,也是命數所定!隻是我的身份,恐怕還要費些周折。”寶玉說:“得了你這禮物,王爺自會費心去打理。”哪知妙玉笑說:“自有貴人相助。”倒把寶玉弄得又驚又疑,見她不願多說,隻好告辭出來。第二天就去北府向王爺說明經過。兩人都有些意外。北靜王得了此信,神采奕奕,留寶玉足玩了一日方放走。寶玉剛回府中,就聽說元妃已經生產,夏太監來送信,說在昨日寅時三刻,生下一位公主。

雖如此,皇女該得的封賞也頗豐厚,賈母帶領刑、王二位夫人和尤氏進宮謝恩,探視元春。

卻說賈府也因此風生水起,不日,賈璉便受了封賞,得了個刑部堂官的職位。哪知剛上任便遇到一個難解的事情。回家來向鳳姐抱怨,說了始末。原來有個外放成都府的督總,當地作了三年官,落下不少虧空,就有言官參他貪汙。聖上見參,發往刑部勘察,欽點了徐充媛的哥哥徐茂查辦,哪知查了半年,上報說參之罪查無實據,清議嘩然,惹得聖上不滿。賈璉新官上任,聖上就指派他“徹查此事”。賈璉叫苦道:“此事千頭萬緒,我剛剛接手,哪得要領!何況徐充媛聖眷正隆,總要忌諱些徐茂!”鳳姐冷笑道:“看你七尺男兒,卻毫無見識!既指派了你,自然盡心竭力勘察。這事有何難?你先不需大張旗鼓,且按兵不動,他若有罪心虛,又或者賄賂了徐茂,見你這樣,自然也會暗地裏找你,到時候你不查自明,先把他所賄之物上交朝廷,申明徹查的決心,不怕刑部沒有能幹又想出頭的差吏自告奮勇來協助你。至於忌諱徐茂更沒必要,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祿,看不著他的臉色,論起來,他妹妹還沒有咱們娘娘的品級高,怕他怎的!何況他妹妹在後宮處處與我家娘娘作對,你一個做哥哥的,不說替娘娘打算,嚴辦徐茂,還在這裏前怕狼後怕虎的,好沒出息!”說得賈璉悻悻。鳳姐見狀,又好言勸道:“你好沒主意,現今身居要位,正是勵精圖治,光宗耀祖的時候,從來後宮爭鬥和朝堂興衰就休戚相關,你放手幹出幾件漂亮差事,娘娘臉上有油光,咱們家才得基業永固。你想想可是這個道理?”賈璉對鳳姐本就百依百順,見她如此說,遠見卓識,深明大義,哪有不依之理?第二天照章行事,果然那督辦就來暗中行賄。賈璉依鳳姐之計行事,把貪汙之事查得水落石出。朝堂上下歎服,龍顏大悅。又大大嘉賞一番,升為刑部侍郎。那徐茂問了受賄之罪,摘了頂戴,發往刑部議處,哪知他命不該絕,這時候宮裏傳出消息,徐充媛生得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