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 語慰癡顰鳳姐送茶力促良緣雙真贈玉(1 / 3)

如今且說賈元春,因在宮中自編大觀園題詠之後,忽想起那大觀園中景致,自己幸過之後,賈政必定敬謹封鎖,不敢使人進去騷擾,豈不寥落。況家中現有幾個能詩會賦的姊妹,何不命他們進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無顏。卻又想到寶玉自幼在姊妹叢中長大,不比別的兄弟,若不命他進去,隻怕他冷清了,一時不大暢快,未免賈母王夫人愁慮,須得也命他進園居住方妙。想畢,遂命太監夏守忠到榮國府來下一道諭,命寶釵等隻管在園中居住,不可禁約封錮,命寶玉仍隨進去讀書。

於是寶玉、黛玉和眾姐妹奉元妃之命搬進大觀園。寶玉日日與姐妹嬉鬧玩耍,看盡園中風景,一時誌得意滿。又弄來那《西廂記》與黛玉共讀,兩人但覺詞句警人,餘香滿口。從此那小兒女的心事愈加明了。

而袁夢在寶釵生日宴上看到王夫人和薛姨媽的神情,不禁開始為寶黛的姻緣憂心,她仔細分析了一下,阻礙雙玉姻緣的無非四個因素:一是金玉良緣的說法,非常蠱惑人心,幾乎成了她和寶玉的心病;二是黛玉的身體,這樣嬌弱不堪,難免在競爭中被人比下去,說什麼:不像有壽相的;三是沒有顯赫的家世得以依仗,林家當初雖是顯赫之家,官至巡鹽禦史,奈何已經沒人,黛玉並無父兄可以依傍;四是黛玉為人不夠圓滑討巧,常被人說尖酸小性。須要把這四個問題一一破解了,才能成就他們的美滿姻緣。

這四個問題裏,又是前兩個尤為關鍵,因為老太太一向認為未來的寶二奶奶隻要模樣人品好,可以不論家世好壞,更何況老太太那壓塌了箱子的私房,將來不給最心疼的寶玉、黛玉又能給誰。自來到賈府,袁夢細心觀察,林黛玉聰慧過人,善解人意。竟不是不會做人,而是看多了賈府的複雜勢利,心中有一份自卑、無奈和愁苦無人訴說,無法排遣。假如她像寶釵那樣有母親,有哥哥,身家闊綽,又或像迎春、探春那樣是賈府的“正經小姐”,以她的蘭心蕙質,錦心繡口,隻怕要比寶釵還惹人疼愛呢!想到這裏,袁夢更是下定決心要關心、照顧好這位孤苦的妹妹。

故黛玉自搬入瀟湘館中,鳳姐每每親自過來探望。即使過不來,也必派了平兒來,或者叫了紫鵑雪雁過去詢問黛玉起居。黛玉見她是實心實意照顧自己,心中滿是感激,二人關係日見親厚。那賈母見鳳姐如此,也深以為然,當著人不住誇她道:“怎怪我多疼她?心疼這些姐妹小姑,誰如她周到細心?”

誰知樹大招風,因賈母偏疼寶玉,賈環受趙姨娘挑唆,滿心忌恨,趁寶玉從舅舅家喝壽酒回來,在王夫人房中睡覺的當口,把一盞油汪汪的蠟燭推到他臉上。一時間舉府驚動,都輪番趕來探望。

這日,黛玉來到怡紅院,聽見房內笑聲,原來是李紈、鳳姐、寶釵都在這裏。鳳姐見她忙問道:“我前日打發人送了兩瓶暹羅進貢的茶葉給姑娘,可還好麼?”黛玉道:“我正忘了,多謝想著。”因眾人都說那茶淡無味,唯有黛玉說吃著好,於是鳳姐對黛玉道:“我那裏還多著呢。我打發人給你送來。我明日還有一事求你,一同叫人送來罷。”

黛玉聽了,笑道:“你們聽聽:這是吃了他一點子茶葉,就使喚起人來了。”鳳姐故意笑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兒?”眾人都大笑起來。黛玉漲紅了臉,回過頭去,一聲兒不言語。寶釵笑道:“二嫂子的詼諧真是好的。”黛玉道:“什麼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的討人厭罷了!”說著又啐了一口。鳳姐卻一心為雙玉的姻緣造勢,揣度著賈母也有此意,於是又道:“你給我們家做了媳婦,還虧負你麼?”指著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兒配不上?門第兒配不上?根基兒家私兒配不上?那一點兒玷辱你?”黛玉起身便走。寶釵叫道:“顰兒急了,還不回來呢!走了倒沒意思。”說著,站起來拉住。才到房門,隻見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都來瞧寶玉。寶玉和眾人都起身讓坐,獨鳳姐不理。

寶釵正欲說話,隻見王夫人房裏的丫頭來說:“舅太太來了,請奶奶姑娘們過去呢。”李紈連忙同著鳳姐走了。趙周兩人也都出去了。寶玉道:“我不能出去,你們好歹別叫舅母進來。”又說:“林妹妹,你略站站,我和你說話。”鳳姐聽了,回頭向黛玉道:“有人叫你說話呢,回去罷。”便把黛玉往後一推,和李紈笑著去了。誰知寶玉就此犯起瘋魔,黛玉並眾丫鬟都唬慌了,忙報知王夫人與賈母。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裏,都一齊來看。寶玉一發拿刀弄杖、尋死覓活的,鬧的天翻地覆。賈母王夫人一見,唬的抖衣亂戰,兒一聲肉一聲,放聲大哭。於是驚動了眾人,連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並賈璉、賈蓉、賈芸、賈萍、薛姨媽、薛蟠並周瑞家的一幹家中上下人等並丫鬟媳婦等,都來園內看視,登時亂麻一般。

袁夢得了消息,心中明白是趙姨娘跟馬道婆搗的鬼。本來鳳姐也在被害之列,可因自己穿越過來,那拘魂法術上寫的仍是鳳姐的八字,所以不靈。她卻先不去揭穿馬道婆的把戲,在房中仔細想了這段故事的前因後果,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