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 秦鯨卿辭友脫危難 賈元春省親訴衷腸(1 / 3)

話說可卿死後,喪儀隆重繁瑣,尤氏又托病不出,鳳姐受賈珍之托協理寧國

府,彼時寧國府上下雜亂無章,鳳姐不辭勞苦,即刻出手理出頭緒,立下章法,令下人們各司其職,行動有序。威重令行,賞罰分明,人人敬服。

到了五七正五日上,那應佛僧正開方破獄,那道士們正伏章申表,十分熱鬧。鳳姐知道今日的客不少,寅正便起來梳洗。及收拾完備,便來至寧府會芳園中登仙閣靈前。一見可卿的棺材,那眼淚恰似斷線之珠,滾將下來。院中多少小廝垂手侍立,伺候燒紙。鳳姐吩咐一聲:“供茶燒紙。”隻聽一棒鑼鳴,諸樂齊奏,早有人請過一張大圈椅來,放在靈前。鳳姐坐下,想起可卿的絕代風貌,善解人意,臨終囑托,重親重義。又想她到底是個受人擺布的棋子,那出眾的美貌反成累人累己的禍端,因美貌被買入王府,被娶進賈家,因美貌而身負艱任,身陷迷情。其中多少煎熬苦難,多少無可奈何,雖一力掙紮,到底名敗身亡。縱癡情可歎,怎奈世難見容。此生隻留下一段不足人道的宿孽情債。想到這裏,鳳姐悲從中來,放聲大哭,於是裏外上下男女接聲嚎哭。賈珍、尤氏令幾起人勸止,鳳姐才勉強止住了哭。

於是依舊在寧府中一麵料理喪葬諸事,一麵暗地裏化解賈府危機,一麵還照料著托病的尤氏,真正忙得恨不能有三頭六臂。

秦氏死後,瑞珠跟著觸柱而亡,寶珠願為義女,請任摔喪駕靈之任,送葬到了郊外鐵檻寺後,卻也自盡死了。原這二人都是可卿從忠順王府帶出的人,一則主仆情深,二則唇亡齒寒,自知性命難保,隻求早日了斷。一時間,舉府納罕。別人猶可,隻鳳姐越發擔憂秦鍾,日日坐立不安。

再說那秦鍾雖秉賦柔弱,卻性情執拗。雖有喪姐之痛,到底癡心難改,自對饅頭庵的智能一見傾心後,便每時每刻都不能忘懷。倆人竟在出殯途中暗通款曲,成了好事。於是越發濃情密意,難分難舍,背地裏設了多少幽期密約,許了多少海誓山盟。反把那眼前的殺身之禍丟開不顧。

這些事情,鳳姐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麵上卻故作鎮定,泰然自若,絕看不出一絲不妥。

這日在饅頭庵歇息,庵裏的老尼以張金哥之事告求鳳姐。鳳姐聽了始末,張家之女和守備之子訂婚在前,分明是李家有意霸婚,張家父母貪圖富貴,要賴婚改配。袁夢想,這張家父母背信棄義,實在可惡;又恨那李少爺仗勢欺人,無法無天。知道金哥小姐和守備公子在原著中一起徇了情,是一對有情有義的兒女,有心成全他們。又想:那些勢利眼,土霸王的銀子不要白不要!讓他們吃個啞巴虧!也算一場教訓!料他們理虧心虛,也不敢找上門來尋事。於是對老尼說:“這事容易,你讓張家和李家明日各拿三千兩銀票來給我,我保管他們滿意!”老尼告謝,忙滿口答應著去了。第二日果然把六千兩銀子送來,鳳姐當麵將事說與旺兒,說已經以賈鏈之名給長安府雲老爺寫好書信,旺兒領命,連夜帶信往長安縣來。那節度使名喚雲光,看了書信,信上明言要他主持公道,仍將金哥斷於守備之家,並要他作主婚,讓一對新人馬上拜堂。雲光久懸賈府之情,這些小事豈有不允之理,立即照辦了。這李家和張家人財兩空,金哥小夫妻倒如了心願,和和美美過起日子。

那老尼知道結果,著了慌地來找鳳姐打聽根由,說張李兩家都尋到庵中來問罪。鳳姐冷笑道:“你一個出家之人,少插手這些俗事吧!李家霸娶,張家悔婚,自己無理,有什麼臉來問罪。要問罪,你讓他們隻管來找我!我正愁沒官司打呢!”那老尼嚇得諾諾退出。鳳姐將六千兩銀票交給平兒收好,說:“日後自有用處。”

卻說可卿的喪事辦完,鳳姐將寧府的事情都料理完畢親自與賈珍交待明白。

賈珍連連道謝,又讚鳳姐才幹。兩人正說話間,忽有人來報,說秦鍾無故在私塾附近遭伏,被人追打。

賈珍尚在猶疑之間,鳳姐已大叫道:“不好!莫不是忠順王府的人嗎?”賈珍聽了,忙喚了幾個家人趕出去。鳳姐也唬得慌了神,直追到二門外。卻見賈珍、賈瑞一群人已經簇擁著寶玉、秦鍾進來。秦鍾不過受了些皮肉之傷,似無大礙,寶玉卻因受了驚嚇,抽泣不已。

鳳姐忙請了太醫過來,給二人驗傷、開方,一麵細問情由。原來,秦鍾放了學,約寶玉到後街的沙巷看字畫閑逛。寶玉先進去換衣裳,秦鍾自在巷內的畫院等他。哪知忽然冒出幾個生人與秦鍾尋釁,竟至動手扭打。幸虧寶玉帶著幾個小廝來赴約,秦鍾才沒吃了虧。這一群人在巷內吵鬧,早驚動了私塾的賈瑞,出來查看,見對方不似街頭無賴,倒像有備而來,對寶玉倒還罷了,隻一味要擄走秦鍾,便覺蹊蹺,忙叫人給賈珍送信,自己也上前幫幾個小廝護著秦鍾和寶玉二人。那群人見賈府人多勢眾,巷外又有人趕到,才不得不丟開手跑散。

鳳姐和賈珍聽完,都明白了底裏。

鳳姐便差人去秦業家送信,隻說哥兒留在府裏讀書,近來功課繁重,大爺怕哥兒來回奔波勞累,就留在府中住著了,不必惦念等語。哪知差去的人回來報說,秦業家空無一人,等了許久不見回來。鳳姐和賈珍聽了,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於是都對秦鍾說:“看來那邊已經動手,你危在旦夕,從今日起,萬不可跨出府門一步,行動自己都要小心。你姐姐生前留你在賈府讀書也是這個意思。你若有什麼差池,竟連姐姐的一番保全之意都辜負了!”

秦鍾聽了,隻低頭不語。鳳姐料他心中惦記著智能,為了與她私會,斷不會乖乖留在府中。今日約寶玉出去,想必也是因此而起,寶玉不過給他們打個掩護,哪知就惹出這段風波。

鳳姐索性對秦鍾挑明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姐姐臨終猶為情遺憾,不忍見你小小年紀丟了性命,又怕你同她一樣為情所誤,因此將你托付於我,你隻管放心在府中躲避,我和珍大哥哥必為你想出脫身之計,還要成全你這份癡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