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鳳姐一一應了諸事。可卿即刻起身請鳳姐回府。鳳姐知她心意已決,隻好強忍萬般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了寧府,鳳姐悲痛不堪,恍惚著被人扶上車,還未到榮府門前,隻聽二門上傳出雲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知道必是可卿在天香樓自盡。不一會果有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悶,都有些傷心。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仆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愛老慈幼之恩,莫不悲號痛哭。寶玉更是覺得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覺的“哇”的一聲,直噴出一口血來。雖賈母一再勸阻,依舊換了衣服,立刻過寧府來奔喪。
一直到了寧國府前,隻見府門大開,兩邊燈火,照如白晝。裏麵哭聲搖山振嶽。一時兩府亂烘烘人來人往,因事出突然,上下無不詫異驚慌。
此時卻獨有鳳姐異常清醒,顧不上痛哭傷心,按可卿的囑托,連夜命人將事通報元春和北靜王。想想可卿臨終隻有賈珍相陪在側,尤氏、賈蓉都不知所蹤,又兼可卿死後,尤氏托病不出,賈蓉不見喪妻之痛,眉色間反有憤慨之意。鳳姐終於親自印證了這段“孽情”,也明白了賈珍為何冒死參與忠義王舉事,明知勝算甚小還一味牽連其中,將身家性命,榮華富貴都拋開不顧,想來若不是愛到極致,也不至於荒唐至此。又想以可卿的重情重意,麵對這番不顧後果的癡戀,又豈能無動於衷呢!
“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從來讀紅樓的時候,袁夢都不能理解這段語焉不詳的不倫之戀,而此時,作為鳳姐,親眼看到二人的身不由己,百般煎熬,卻不由有些同情起他們來。若可卿不是這樣的離奇身世,這段孽情或許有別樣的結局?她不必非要作為賈府的兒媳隱匿在府裏,更不必參與如此複雜危險的權貴之爭。這個擅風情,秉月貌的風liu人物,或可平凡而幸福地做一個寧府大爺的寵妾?
可是,她已經無暇去思考這些問題,因尤氏突犯舊疾,鳳姐應賈珍之請到寧府料理喪事,又暗地裏周密籌劃秦鍾脫難之策,隻忙得團團亂轉。
不久,宮裏傳出消息,說皇恩浩蕩,除了忠義小王爺和妻室子女被處斬以外,其他人等全部從輕發落,無非罷免、降職,最多不過發配。賈府有北靜王作保,元春求情,忠順王因可卿暴亡,也暫時按兵不動。皇上見賈珍雖與忠義王有些過往,到底沒有什麼參與謀逆的證據,於是賈府竟得以全身而退。一月之內,皇上以雷霆之勢將這場叛亂大罪被處理得幹淨利索,這件驚天之事似乎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當所有人都陶醉在盛世隆恩中的時候,袁夢清楚地知道,這隻是一種君王安撫人心,速戰速決的馭下之術。忠義王的那些追隨者從此將生活在嚴密的監視下,隨時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罪狀被處置,賈府也不例外。如今雖然因為可卿的犧牲,北靜王和元春的保護,暫時保住了榮華,但卻不知今日皇上的隱而不發,會在何時演變為一場滅頂之災。袁夢感覺整個家族都處於岌岌可危的境地,而她眼下最擔心的,還是可卿的臨終囑托——秦鍾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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