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霧籠罩著整個河東地。河水(黃河)以北汾水以南的廣闊地帶,田野一片青色碧綠,山野林木間翠葉叢生,汾水支流流過一城池,形成天然的護城河,這是方圓幾十裏的一座大城,也是魏國的行政中心---安邑。
城池共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北門鏈接汾水支流,東北是左邑城,左邑城往前就是苟延殘喘的老晉國,領著方圓幾十裏地,搖搖欲墜;南門遙望河水,直視秦國函穀關;東門直出幾十裏便是魏國王垣邊城與北邊的韓國皋落城遙相呼應;西門直出幾十裏地,便是汾水盡頭,在這裏與穿流而過的河水交彙,兩水交彙處東岸便座落著一城池---汾陰城,對岸便是秦國少梁城堡。安邑便座落在這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南門城頭上一陣號角響起,城門轟隆隆的開始打開,農人商旅開始有序的進出,城內各尚商坊陸續開門迎客,各衙署也在井然有序中忙碌了起來。
一駕手趕著一輛華麗的紅色頂篷馬車快速穿過行署街區,來到了驛館前,裏麵下來一位衣飾華貴的人,正是魏國丞相翟璜,身後一輛軺車同時趕到,任座下車過來作禮:“見過丞相,想不到丞相這麼早就過來。”驛館的驛丞連忙上前:“參見丞相、士大夫。”任座連忙問道:“先生可醒來?”“回稟丞相、士大夫,先生一早便出去了,現在還未曾歸來。”驛丞趕緊回答。翟璜笑道:“好,我等就在此候著,先生幾時歸,我等便幾時一同進。”
李悝在來安邑的路上,雖然聽任座對安邑詳述了一遍,又加上是夜晚到達,但對安邑的市井生活卻一無所知。唯有在修學時,聽過老師講過周王稽洛陽,周室在文王東遷後不久,便一蹶不振,但那種承繼天命環視天下的宏偉器局時至今日卻是永久不衰。其次便是這安邑,獨天德厚的地理環境,華貴的宮殿,層層疊疊幾百畝,這種富力堂皇是天下絕無僅有的。
穿過一片閉門出城忙碌的國人區,走進一片汪洋牌坊的尚商坊,這裏彌漫著一種繁華景象,那令人沉醉酒色的酒肆,那一片林立街道兩旁得準備開業攬客的各色店鋪,那川流不息的街道急聚馬蹄聲,那遠處聳立的宮殿閣樓,目前天下大爭之世,能在安邑見到如此一帆景象倒是難得。今日親臨,李悝實實在在地感到了一種重來沒有過的強烈新鮮感。走進一家小鋪,已經是人滿其中,便在一案前坐下,一股肥羊燉沫氣息漂流而來。
一路走來,李悝暗自驚歎:“戰國亂世,兵禍不斷,魏國安邑卻置身戰場外,不簡單。”
“客官,要吃點啥?”忙碌的店家問道。
“填飽肚子便是。”
“那就來一碗肥羊根子湯,聽客官口音,並非安邑人!”
“我乃石門山以西,浦阪人。”
店家端著一碗肥羊湯過來:“浦阪,我不知,我是粗人,一看客官便是讀書人,客官,你的根子湯來了,慢用。”
李悝端起土碗大喝一口,用筷子泡著,不一會兒便吃完了,起身付錢準備離開:“店家,幾錢?”
“隻要一枚鐵幣即可!”
李悝付完錢,轉身正準備離去,一身著大袖的紅衣男子走到店家麵前吩咐道:“店家,老規矩,肥羊燉,要上好的。”
“哎呀!貴府已經一個月沒有給過錢了,如此下去,我這小本買賣還怎麼做呀!”
紅衣大袖男子大喝道:“大膽,我的主人是王族公子,還差你這點錢嗎?你難道不想在這裏做買賣了嗎?還等著幹嘛,快裝。”
店家無奈,隻好按吩咐照做,那人拎著東西便大搖大擺的走了。旁邊的李悝見狀,立即上前詢問店家:“怎麼,這魏國安邑都城,也有這種公開賴賬不給的!”
店家無賴的告訴李悝:“這位客官,你剛來安邑,有所不知,早些年,文侯勵精圖治,一切都還清明,便沒有這等拖欠之事,自從魏國四處征戰以來,王族貴胄多有立功,尤其是老氏族,便到處賒賬白吃,這幫畜生;國府原先有好的法度來約束,可是時間一久,官府署衙也管不了了,便裝著看不見,你說這叫什麼個事兒?平時盡欺負我等這樣做小買賣的,到頭來還得上稅,勉強維持生計,百姓苦呀!”
李悝沉思了一會兒,對店家一拱手,轉身便走了。
此時,濃霧已經散開,太陽遲遲的爬上了南門幾裏地的小山堆,一束陽光直射到了驛館。
“先生,先生回來了,恭迎先生!”驛丞和管事望著身穿藍衣的來人喊道,又上前緊接著說道:“先生請看,丞相和士大夫老早就來啦!”
一高冠大袖華麗的紅衣人老者正快步走來,說話間已經走到跟前深深一躬:“先生安好,翟璜在此等候多時了。”
翟璜,那不是當今魏國丞相嗎?李悝連忙拱手:“再下山野之人李悝,得遇大魏丞相如此迎候,實在不敢恭維啊!”
後麵任座哈哈大笑:“怎麼,先生今日也這般酸儒了!”
李悝心下一思,也大笑一拱手道:“對對,士大夫有理,在這麼拱手作禮,我等和那腐儒盡相似了,也要肉割不正不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