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蚊蟲特別多,它們“噗噗”地撞向紗窗門,試圖闖進房間裏。七個房間全都關著門,走廊上亮著燈,門外蚊蟲的光影看起來有些虛幻。
複活的女人隻剩下最後幾個小時的壽命了。在這幾個小時裏,她必須殺死她的仇人。
她來了。
她出現在這個安靜的酒店裏。要進入這裏並不困難,在門口看守的夥計打起了瞌睡,她在他吃的飯菜裏動了一點兒手腳——混入了少量的安眠藥。她毫無顧忌地走到了那條走廊的入口。
走廊上的燈很亮,任何經過的物體都將在紗窗門上留下影子。但她不怕,因為她不是人,她沒有影子。這就是死神琉克專門為她設計的舞台。
她大搖大擺地走在走廊裏,經過每一個房間,沒有一個人發現她。蚊蟲在她身邊飛舞,漫無目的地撞向上方的廊燈。
終於,她停在了最後一個房間前。
她用手抓住紗窗門,輕輕地拉開,“咯吱咯吱”的聲音發出,不過幸好不大。隨著房門被拉開,一個身影漸漸出現在了眼前。他近在咫尺,她感覺到了內心的激動。沉積一年的仇恨,在她的胸腔裏蠢蠢欲動,隨著她走近的步伐極速地增長著,很快就要爆炸。
房間裏的男人在無聊地看著電視。終於熬到最後一天了,死亡的威脅馬上就要過去了。
張維康突然覺察到了空氣的凝重,他猛然回頭,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人。
“哎?是你?”他發現了她以及她手中的尖刀。他隨即被強烈的恐懼震撼了,那雙灰眼珠突然睜大,身體不自然地僵直起來。
“你……”
你想幹什麼?這些話,他說不出來了。
她衝過去,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隻手將刀捅進了他的心髒,一下,一下……血腥的氣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張維康停止了呼吸,他的頭歪斜著,一雙已經死去的眼睛大大地睜著,空洞地哭訴著他早逝的命運。
她打開了房間的窗戶,黑色的風在麵前呼嘯,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一切都結束了。
隻剩下隔壁房間,名偵探L——夏早安的呼嚕聲在可笑地回蕩。
這一夜,很快過去了。
夏早安是被尖叫聲嚇醒的。所有人都跑出走廊,隻見第七個房間的門外,店長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端來的早餐全部被打翻了。
“死……死人啦!”店長嘶啞地叫道。
“不好!”米傑第一時間跑過去,其他人也圍到了門口。他們都看到了房間裏血流成河的慘狀。夏早安慘叫一聲,兩眼一白,暈了過去。
“混蛋!”米傑壓抑著怒氣。
凶案就在他的麵前發生了,而他做足了防範措施卻還是徒勞無功,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屈辱。他又一次輸給了死神的筆記,這種深深的挫敗感傷害了他的自尊。
風冷冷地吹了進來,窗戶“啪啦啪啦”地響動。
“老哥,你看,窗戶打開了耶。”米卡卡提醒道。
眾人看過去。果然,之前用木板封住的窗戶這時打開了,木板全被拆了下來。
“難道凶手是從外麵進來的?”孟勁抬起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
“不,”米傑走進了屋裏,仔細勘察現場的情況,“凶手是從窗戶逃走的。”
“這怎麼可能?”孟勁不相信地說,“外麵就是讓人粉身碎骨的懸崖呀,凶手怎麼逃跑的?”他一邊提出這個疑問,一邊跑到窗口伸頭察看。
早晨的光線很好,可以將崖底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孟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下麵躺著一個人!”
“讓我看看。”米傑伸出頭,他同樣看到了懸崖底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
那會是誰?
很快,米傑召來的大批警察進駐了酒店。
懸崖下的屍體被吊了上來,此人的真麵目令人吃驚——竟然就是失蹤了13天的孔梓欣。屍體的狀況,跟剛剛死去差不多,除了身上仍有燒傷的痕跡之外,又多了一些摔傷。看起來,她就是殺死張維康的凶手。
這聽來多麼不可思議啊!
但鑒證人員在第七個房間搜集到的證據不約而同地指向了同一個結論——孔梓欣就是凶手。在房間裏搜到了她的指紋,房門上、木板上、窗戶上,最直接的是在殺死張維康的凶刀上驗到了同樣的指紋。
種種證據表明,孔梓欣進入了這個房間,並且行凶。
但還有一個問題——她是怎麼經過走廊的?她不可能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時,又傳來了一個消息:香港警方反饋回來的信息說,最近的出境記錄裏沒有一個叫徐文怡的女人。
住在第一個房間的怪女人用的是假身份!
米傑立刻率人前去,沒想到第一個房間空空如也,怪女人不見了。
她和孔梓欣到底是什麼關係?在這個事件中,她扮演了什麼角色?
要揭開這個謎題,唯有等待一個人的醒來。他就是L——名偵探愛迪生。
此前,冷清的樹林裏,一個女人正慢慢地將纏繞在腦袋上的繃帶一圈圈地拆下來。她就是怪女人。
一個人影悄悄接近了她,鞋子踩斷了地上的樹枝,“啪”地驚動了正在拆繃帶的怪女人。她警覺地回過頭:“誰?”
“嘿嘿!”那人輕輕笑了兩聲。
“是你呀!”怪女人放下心來,“死神琉克。”
宛如影子般的琉克沉默地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手裏拿著一本黑色的筆記。怪女人被它吸引住了,眼睛死死地攫住它,眼神裏流露出迫切的期待。
她終於將繃帶全部拆了下來。樹林間遺漏的光線輕易地捕捉到了她的那張臉龐——沒有醜陋的燒傷,她出奇漂亮。
“呼!”她將繃帶卷在一起,然後扔進樹叢裏,“終於可以拆掉這玩意兒了,這些天整天戴著它可難受了。”
琉克靠在樹幹上,樹葉漏下的光斑打在他的帽子上,精美得像幅畫。他笑著說:“你做得很好。”
怪女人喜悅地點頭,一頭烏黑的頭發也跟著跳動。她說:“那麼,你答應給我的東西,能給我了嗎?”
她緊緊地盯著琉克手中的筆記。那就像是伊甸園裏的蘋果,充滿了誘惑力。
死神琉克拿起一枚真正的紅蘋果,咬了一口。
“啊,蘋果真是人世間最好吃的東西啊!”
“我的筆記呢?”怪女人可沒有琉克這般悠閑的心情,她望了望森林外的白雲酒店。
警察們仍在忙碌著。看來他們還沒有發現她偷偷溜走了,但很快就會發現的。她可不想被他們抓到,盡管她並沒有犯下任何罪行——不,應該說,還沒有犯罪。
“琉克,你說過,你會讓我成為第三個Kira的!”
怪女人有點擔心,死神琉克不會食言吧?
“你不用擔心,”琉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死神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說著,他揚起手,將筆記拋了過來。
怪女人趕緊接住。
這就是世人聞之喪膽的死神的筆記啊!
她激動地抱著它,手指在那黑色的封麵上顫抖地來回摩挲。她感覺到隱藏在它裏麵的力量,正沿著手指傳遞到自己的身體裏。她接近枯萎的人生,又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她雙手抓住筆記,像是在對自己的信仰表示忠誠:“雖然世人都說這是一本邪惡的筆記。可是,隻要它是用來懲罰罪惡的,那它就代表著正義。我得到它,隻是為了懲處壞人,就跟第二個Kira一樣!”
琉克稍稍抬了抬頭,那半張精致而白皙的臉上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了冷笑。
對他來說,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
這一切,都不重要。
等警方開始在酒店四周尋找怪女人的蹤跡時,一輛銀白色的轎車正行駛在山路上。美麗的女人手肘靠在車窗上,一邊開著車一邊享受著山野間清香的風。
有誰能想到,她就是剛才身份詭秘的怪女人呢?
白雲山在車的後視鏡裏被遠遠地拋在了後方,女人眨了眨那雙美麗的眼眸,視線落在後座的一個公文包裏。她滿意地笑了,那裏麵藏著珍貴的死神筆記。
前麵的路邊,一束白菊有些凋謝了,在風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女人放慢了車速,目光久久地落在那束白菊上。她知道,它代表著一個母親對已逝孩子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