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章 愈野愈有味(1 / 2)

(一)

當許多人覺得自己的“核心處理器(CPU)”日顯遲鈍而跟不上社會前進的節奏時,他們同時不無驚喜地發現另一部分潛能正被充分挖掘出來,比如作為“高級知味分子”的舌頭即是如此。證據之一是,對於諸如家豬與野豬、家雞與野雞、家花與野花之類的分水嶺,感覺愈來愈敏銳進而能一針見血地分辨出此間巨大的差異性。這一變化著實令人歡欣鼓舞。

在“家”尚未麵世之前,所有的豬、雞、花都是野的,我們的先人口福不淺。“家”了之後,人類的飲食結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人們不用需要漫山遍野地追逐奔跑半天才能獵獲一隻兔子了,而是煮飯前拉開圈門,就能牽出一頭馴養並成功繁殖、肥肥壯壯的豬來。於是宰了,於是人們經常能聞到肉香了,“三月不知肉味”成為被翻過去的曆史。

在生物進化方麵,曆史上有兩個說法很知名。法國博物學家拉馬克認為,生活環境能夠改變生物體的形態結構,而後天獲得的性狀能夠遺傳,簡言之,“用進廢退”。他是這麼解釋長頸鹿的長頸由來的:長頸鹿的祖先經常伸長了脖子去吃高處的樹葉,脖子受到了鍛煉就變長了,而這一點遺傳給了後代,因而長頸鹿越來越長頸。然而在達爾文看來,長頸鹿並非“用進廢退”的結果,而是因為長頸鹿的祖先中,少數分子脖子夠長,在環境惡化時能吃到更多的葉子而生存了下來,一代代優勝劣汰,於是有了長頸鹿。

為何時至今日,人們仍然念念不忘“野味”之唇齒留香呢?這似乎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家野之爭,養尊處優的“家字輩”至今沒有勝出。套用上述理論來說,是因為進化了的“家字輩”沒有繼承到“野字輩”的優點,還是“野字輩”仍然高人一招,吃到了更多的樹葉?曆史是本糊塗賬,我們真的不得而知。

去年冬天回老家聽到一件趣事,鄰村有一風景秀麗處,珍禽異鳥棲息無數。一老農從林中過,拾得無名鳥蛋數枚,回家後放入鴨舍,由母鴨負責與鴨蛋一窩孵化。一月後,鳥鴨俱破殼而出。再一月後,母鴨率領一群雛鳥雛鴨蹣跚學步滿地走,好一幅和諧自然之喜人畫圖!又一月後,雛鳥能飛,老農親見三四隻鳥兒領著母鴨騰空而去,直入叢林深處。聞者皆稱奇。我想,此事說明:一、指不定誰進化誰;二,心有多大,天空就有多大。

(二)

都說粵人味蕾發達,“食野成風”,始信矣。

前幾日傍晚下班,見一男子騎電動三輪車,拉了一車毛茸茸野物往一偏僻處所去。出於職業嗅覺,我便騎著自行車(前輪漏氣)尾隨,直到馬拉鬆結束,三輪車終在浙贛鐵道邊一不起眼小院停住。我佯裝要買肉,徑去看,隻見地上躺了一頭野豬,四足被縛,嗷嗷叫喚;旁數隻籠內,黃麂安靜地囚在裏麵。我始終沒法忘掉麂的眼神。從前讀人家的小說,讀到女孩子“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那天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