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年儒士笑道:“好說好說,既然如此,那老朽也不強人所難了。閣下請自便吧!老朽告辭了。”他說完話,從身上摸出一錠上好的紋銀放在桌上想是酒錢,接著竟飄然而去。林子寒轉過身來,看那儒士的背影竟是頗有神仙風度,若非剛才林子寒與他交談過真要疑他是神仙中人,心下想道:“觀此人氣度當是一位不出世的武林前輩,若有機會我定要好好與他聊上一番,應當會得益不少。”
那老年儒士一走,這偌大的煙雨樓隻剩下林子寒一人,他坐在此處也沒有什麼事,約他來的那人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來此,他隻好一人在這又自斟自飲起來。
林子寒一人又飲了幾杯,這時,南湖那寂靜的湖麵上傳來一些聲響,仔細一聽竟是船漿劃動水麵的聲音。林子寒側耳傾聽,心下說道:“這早晚了,就算湖中有船家也早該歇息了,怎麼還會有人在此劃船呢?”那湖麵本就空闊,林子寒放眼望去見遠處湖麵上正有一隻小船朝著煙雨樓的方向駛來。那船行駛頗為迅速,不過片刻之間就離煙雨樓不過二十餘丈了,但到了這個距離就停在那了。林子寒定睛望去,想看看是什麼人在操漿,誰知那處正有一棵柳樹,那垂下的枝條正好將船上的人給遮住了。林子寒見到此種情形,心中明白船上的人肯定是故意如此,不讓他看到廬山真麵目。
那船停住不到一鍋煙的功夫,就聽得幾聲裂帛之聲。林子寒聽到這聲音頗覺奇怪,但再一細聽卻又不是裂帛之聲而是有人在調弄琴弦,再又聽得那人在琵琶上挑動幾下竟頗含情意真個是“輕攏慢撚抹複挑,未成曲調先有情”了。
接著,聽那人再次挑動琴弦,已成了一個曲調,再又聽得一個女子唱道: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唱的卻是前朝詞人,那位“奉旨且去填詞”的柳三變柳永的《蝶戀花》,其中“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乃是寫情的名句。
這一曲剛剛唱完,又聽那女子將曲調一轉,接著唱道: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摒欲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樓台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朝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這一曲唱的卻是前朝另一位詞人晏幾道的《鷓鴣天》,也是寫情的名篇,若論其中情深意切比前一曲《蝶戀花》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子寒聽這女子聲音如鶯啼燕語、嬌美異常,未見人麵單這聲音也可判斷出方才唱小曲的必定是位美貌女子。他聽了這兩曲之後,心中覺得莫明驚詫,此刻已經過了子時,當是半夜時分,大多數人都早已在美夢之中,而他卻身處煙雨樓忽然聽得一個歌女唱這兩曲小調,如非他親身經曆,定然是不會相信是真的。
這時,又聽得漿聲林子寒再一次定睛看去。要知現在已過子時,天上那一彎月兒正是一夜之中最亮的時候,再加上南湖波光粼粼,此時這煙雨樓旁亮得像白晝似的。林子寒這不看還好,一看竟吃了一驚。那停在柳枝下的小船已經駛出,船上放了一張小幾,幾旁斜倚著一隻琵琶,想來剛才那女子唱歌便是用此物奏的曲子。船上還端坐著一個綠衫女子正望著自己。
月光照耀之下,這綠衣女子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長發披肩,,頭發上束了條金帶,順著她那一頭青絲瀑雨傾瀉下來,正落在她那香肩之上。林子寒見這少女一身裝束猶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再看那女子正當韶齡,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肌膚勝雪,嬌美無比,容色絕麗,不可逼視。想來剛才唱歌的就是這個女子。
林子寒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竟目不轉睛,有些情不自禁了,他行走江湖也曆數年,幾年之中也見過不少女子,其中也不乏麗人,但那些女子與眼前這一女子相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有雲泥之別。隻見那綠衫女子望著林子寒,輕聲一笑,輕啟朱唇,說道:“怎麼了,子寒哥哥,幾天不見不認識小妹了嗎?”林子寒這才回過神來,不禁麵上一紅,他聽這女子說了這麼一句話,不由得定睛一看,隻覺這女子分外眼熟,再仔細一想才想起來這女子竟是他這幾日每每情不自禁時想的謝晚晴姑娘,隻是那一夜謝晚晴一身黑衣再加之當夜並無今晚月色所以看不出她那絕世姿容;那一夜她一身黑衣固是襯得她英姿颯颯,而今晚她這一身打扮再加之這說話的語調倒顯得她狡黠、聰慧、清純、活潑、嬌俏、可愛了,他一驚之下回過神來,口中說道:“真是失禮,原來是謝姑娘。林子寒有禮了。”他口中說著話,已然拱手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