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聰苦笑一聲,說道:“說來慚愧,在下奉家師之命來蘇州為蔣老爺子祝壽,順便保護蔣老爺子渡過危難。可惜在下學藝不精,最終還是未能保住蔣老爺子。在與圓月教妖人的爭鬥中被點了昏睡穴,我也覺得奇怪,既然他們如此心狠手辣殺了這麼多人,又為何單獨放過我一人的性命呢?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對我們恒山派並沒有什麼忌憚啊?”
林子寒說道:“侯兄不必太過自責,不知他們為何要殺蔣家這麼多人?我剛才將整個院子都檢查了一遍,連小孩子都沒有放過。”侯聰長歎一聲,說道:“《金鎖玉訣》,他們要蔣家交出《金鎖玉訣》。”林子寒說道:“就是傳說中含有絕世武藝的《金鎖玉訣》?”
侯聰說道:“不錯,正是此物害了蔣老爺子一家人。不過另外還有一件事我也覺得很奇怪。”林子寒問道:“不知是何事?”侯聰說道:“在下這次是與三位師兄一同下山的。先前,在下的三位師兄與在下約定由我先去蔣家,他們再來蔣家助我。可是我在蔣家呆了很久的時間卻一直都未見三位師兄出現。若是當時有我三位師兄在場,我想蔣家人並不會死得這麼慘。”侯聰是恒山派門,他口中的三位師兄正是指泰山派的羅湛、衡山派的方平和華山派的葉威。這三人是另外三派的門人,論武藝在侯聰之上。
侯聰、林子寒二人正自議論,卻聽院牆外有人說話。二人連忙住口,卻聽外麵有人說道:“現在已是子時了,羅師兄,我看咱們還是明日一早再去找侯師弟吧!”接著又聽另一人說道:“你聽蔣家這麼安靜,我看沒出什麼事,不如咱們明日再來好了?”
侯聰聽了這幾人的話連忙叫道:“三位師兄,小弟侯聰在此。”侯聰話剛說完,卻聽得衣袂破空之聲,已有三人跳過院牆。這三人清一色的錦袍,手中都提著長劍,當先一人麵如冠玉、唇若塗脂,生得相貌堂堂,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人便是泰山派弟子羅湛,也就是侯聰口中提到的羅師兄。羅湛身後還有兩人,正是衡山派弟子方平和華山派弟子葉威。三人一進院子,侯聰連忙迎將上去,說道:“三位師兄可算來了,小弟有違師父師伯們所托,未能保護好蔣老爺子。三位師兄恕罪。”
羅湛看了看院子裏的屍體,說道:“侯師弟,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怪不得你。如果我們盡快趕到也不會發生此事。不過隻要師弟你平安無事就好了。”
侯聰連忙向林子寒介紹幾位師兄,接著又向羅湛等人說道:“三位師兄,這位便是雙槍門的林子寒。”羅湛等幾人聽侯聰介紹完之後都不住打量林子寒,羅湛更是心中說道:“林子寒在江湖中的名氣不小,卻想不到是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這可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人不可貌相’。”其實羅湛自己也不過二十七八歲,但林子寒不過二十出頭,還有幾分稚氣未脫,而羅湛看起來不知道要比林子寒老成不少。所以羅湛心裏要叫林子寒一聲“年輕人”了。不過羅湛雖是心中如此思量口中卻仍是說道:“久仰雙槍門林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相見實是三生有幸。”
方平也說道:“林兄當年‘千裏送京娘’,實乃我俠義中人的楷模。著實令人敬佩。林兄之舉實是可比先賢,直追太祖!”林子寒抱拳道:“方兄過獎了,我所做的不過是我們習武之人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方平口中說的是靖康之變那年發生的一件舊事。當年靖康之變,各門派南遷,雙槍門亦是其中之一,林子寒還不到二十歲,但他的武藝是門中最好的,所以奉師命最後南下。林子寒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一個女子。那女子是杭州人,與家人在東京走親戚,誰知東京陷落,在與家人逃出東京路上她又與家人走散了。林子寒知道這一情況後二話不說,一路護送那名女子回到杭州找到她的家人。那名女子生得一副好模樣,因感激林子寒千裏護送之恩情願以身相許,她的家人也同意了此事但最後被林子寒嚴辭拒絕。後來此事傳到江湖上,人們便將此事與大宋開國皇帝太祖趙匡胤千裏送京娘的事相比,所以剛才方平提到此事說是“千裏送京娘”。
由於蔣家被滅門,他們幾人便將蔣老爺子一家人都就地安葬了,等到他們將蔣老爺子一家人全安葬好的時候已差不多快天亮了。於是他們幾人便出了蔣家大院,到城裏找了家客棧歇息。他們本就忙了一晚,這一睡竟睡到了午飯時分。五人便在一處吃了午飯。席間又聊到了蔣家被滅門一事。侯聰說道:“說到底總是《金鎖玉訣》害了蔣家。若是蔣家沒有收藏這個秘密又怎會慘遭此禍?”
林子寒卻說道:“江湖上都說《金鎖玉訣》裏麵藏有非常高深的武學,可是蔣家人似乎都沒學過裏麵的武藝,否則又怎會被人滅門呢?而且蔣家人既然掌握著這個秘密他們自己又為什麼不學其中的武藝呢?說不定都是江湖傳言害了他們一家。”
羅湛笑道:“林兄說笑了。你可知道這《金鎖玉訣》的來曆?”林子寒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說道:“這個在下倒不知曉,還要向羅兄請教。”
羅湛喝下一口茶說道:“這件事要真詳細說起來,那話可就長了。在下就簡略的說說吧!”其他幾人便側耳聽羅湛道來。
這件事卻得從唐朝安史之亂說起。唐天寶十三載,範陽節度使安祿山與其部將史思明起兵叛亂,八年之後大唐朝廷雖平定了叛亂但自此元氣大傷,由盛轉衰。當時雖然安祿山和史思明這兩個禍首已死,但他們的餘部仍然不斷搔擾大唐朝廷,並且當初在平亂過程中投靠唐朝的一些安史舊部亦擁兵自重不聽大唐朝廷節製。大唐朝廷也是鞭長莫及。從這時起地方上便經常發生各節度使為爭奪地盤而大動幹戈的事情。到了唐朝後期,朝中出現了牛李兩派,朝中大臣結黨營私朋比為奸分別投靠兩黨,這兩黨相互爭鬥輪流執政搞得本就腐敗的大唐朝廷更加衰敗不堪,而地方上各節度使割劇稱雄連年戰亂,弄得民不聊生。老百姓不堪壓迫紛紛舉起義幟,一時義兵四起。最為強大的便是王仙芝和黃巢率領的一支隊伍,後來王仙芝戰死,義軍便由黃巢領導。黃巢領導起義軍采取流動作戰的方式轉戰大江南北,在這個過程中消耗了朝廷軍隊的大部分有生力量。義軍軍威最盛之時曾占領過長安,但由於黃巢帶領義軍流動作戰沒有固定的根據地,在唐軍的反撲之下無路可走遂連吃敗仗。在這種時候,黃巢部將朱溫背叛黃巢投靠大唐朝廷,大唐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喜出望外,遂重用朱溫並賜名朱全忠,用他去剿滅黃巢的部隊。
黃巢最終是死在了朱溫手裏,但是這個大唐皇朝最後也結果在這位被朝廷賜名為朱全忠的朱溫手裏。後來朱溫廢掉唐昭宣帝自立為帝建國號為梁,史稱後梁。這時在中原一帶先後建立起了後唐、後漢、後周和後晉,與後梁合稱五代。而在江南一帶則出現了吳、吳越、南漢、楚、前蜀、閩、南平、後蜀、南唐和北漢這十個國家。這一時期五代政權更替,南方十國互有攻守也同樣弄得天下大亂。五代晚年,後周的統治者郭威進行改革使後周實力大增,郭威死後他的養子柴榮繼續他的改革使後周強盛起來,到柴榮之子柴宗訓即位時,禁軍將領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奪了後周政權自立為帝建國號為宋。此後的十幾年,趙匡胤連年征戰,終於將全國的大部分地區統一在宋的統治下。而到這個時候趙匡胤因有唐末藩鎮割劇的前車之鑒,所以解除了手下大將的兵權演繹了一幕“杯酒釋兵權”的好戲。趙匡胤手下大將石守信等人被迫交出兵權回家養老。石守信回家之後潛心武學,他本是武林高手,這一次賦閑在家更是靜心研究武學終於在武學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了真正空前絕後的一代高手,他將自己悟出的這些心得編成一套口訣,這便是後來江湖中人傳說的《金鎖玉訣》。
石守信編出這套口訣之後怕這套口訣一旦流傳到江湖又會引起很多人來爭奪,所以幹脆就將這套口訣藏在一個非常秘密的去處,而將這個秘密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兩個好友保管,蘇州蔣老爺子的祖先便是石守信將軍所托的兩位好友之一。蔣家接受這個使命之後就將這個秘密一代一代傳下去,若有人想找到石守信編的那套口訣隻找到蔣家是不夠的。蔣家保存的是一副地圖,而真正藏寶的地方機關重重,僅僅找到藏寶圖便貿然前去定會死在機關之下。所以若有人要得到《金鎖玉訣》除了拿到蔣家的地圖以外還要尋找石守信另一位好友的後人。
羅湛將《金鎖玉訣》的來曆簡略地說了出來,接著又歎道:“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了,蘇州蔣家還是因為這件事被滅門!”
林子寒說道:“蔣家掌握著這麼一個天大的秘密,而他們自己武藝卻如此低微,真是讓人感概良多。當年石守信將軍果然沒有選錯人。”羅湛往桌上一拍,說道:“圓月教的人真是殘忍,我們一定要替蔣家人報仇。”
羅湛說完這話,卻聽鄰桌一人說道:“可惜啊可惜,有些人被人誤導了自己還不知道。聖教並未幹過這件事卻被人冤枉,看樣子江湖中人還真是不講理啊!”林子寒等人往鄰桌一看,隻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公子哥正望著他們在說話。
羅湛聽完那公子哥的話,說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替圓月邪教說話?”那位公子說道:“好笑啊好笑,明明是聖教卻被你們說成是妖教。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弟子太自以為是了。實話告訴你們,在下就是聖教中人。在下奉教主之命來此查看是什麼人假冒聖教之名在此作惡,想不到聽你們口裏說出有損於聖教的話來,當然要出言教訓你們了。”
羅湛聽那公子說出“自以為是”四個字當真是氣衝鬥牛,怒道:“妖人受死。”他話未說完,人已經走到鄰桌,長劍業已拔出向那公子刺去。那位公子似乎並未將羅湛手中的長劍放在眼裏,竟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林子寒見此情形覺得不對,連忙叫道:“羅兄小心。”那位公子等到長劍離頭隻有三尺的時候右手竹筷往上一舉在這千鈞一發的片刻夾住了羅湛的長劍。羅湛見長劍被一雙小小的竹筷夾住心裏很不是滋味,連忙用勁回抽,哪知一抽之下竟然未動分毫。
當此情形,羅湛臉脹得通紅。那位公子用一雙竹筷架住了羅湛的長劍,這時右手一掌又向羅湛胸口襲來。羅湛感到胸口勁風撲來,知道這一掌力道不輕,他若要自保非棄劍不可,可是他是泰山弟子武藝在江湖上絕非泛泛,在一招之間讓人迫得連兵器都丟了,這事情要是傳出去非得讓人家笑掉大牙。羅湛心中這麼想竟手握長劍將內息運至胸口欲硬接這一掌。那公子的一掌本已拍向羅湛的胸口,但這時卻忽然停了下來,隻聽他冷笑一聲,說道:“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有道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竟然寧願一死也不肯認輸,真是莫名其妙。剛才我若是力道少收了半分,你隻怕就已經受傷了。真以為你自己的內力能擋我這一掌啊?你不知道我們聖教中有一門武藝專破人內力嗎?”他說笑之間已經將手中竹筷鬆開,羅湛這才將長劍收回。
羅湛正有衝天怒氣,奈何自己不是對手,怒道:“圓月教妖人,可敢留下姓名。羅某人學藝不精,他日必當再向你討教。”那位公子冷笑一聲,說道:“向我叫陣,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大家後會有期。”他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叫了一聲:“老板,那幾位的也算我賬上。”說著向林子寒他們一指,竟飄然而去。很顯然此人的輕功在江湖之中都可以算是數一數二的。